第五十三章事成

  紅岩星有二十二個大區，分散在不同的位置，哪怕有跨區域高速列車，從二十二區到十二區，也要4個星時，而且一天僅有兩趟車，需要經過一段禁區。

  禁區，也就是不在穹頂能量力場覆蓋範圍的強輻射區域，荒無人煙。

  還好，中午12點多，從8點準時出發的列車駛入站台。

  張蘭推著輪椅，從通道口出來，那雙圓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轉，就瞧見了秦狩。

  變高了，變壯了。

  張蘭和秦狩、秦樂是打小的玩伴，真正的朋友。

  聽說秦樂要來，安娜、夏媽媽和夏雨都來了，就站在秦狩身邊，看著秦狩過去，和輪椅上的少女有說有笑，心裡大受觸動，尤其是夏媽媽，忍不住揉了揉眼角。

  夏媽媽見過一些孤兒、殘疾人，總是故意穿得破爛、骯髒，將自己最可憐的一面展現出來，博取同情，聽說還有故意將自己弄殘疾，騙取社會保障金的。

  

  秦樂不同，她穿著一件洗成白色的長袖連衣裙，雖然有些縫補的地方，卻很乾淨，乾淨得像雨後的綠蔭，清新純潔，她自己也很乾淨，稍有蒼白的臉蛋，梳理整齊，紮成馬尾的秀髮。

  她裙擺下本該露出潔白小腿的地方，空蕩蕩的。

  難以想像，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跳舞、逛街，用雙腳丈量大地，享受生活的美好，可是，一場橫禍，奪走了一切。

  沒有悲傷，沒有失落，秦樂笑著，如陽光般溫暖，經歷悲慘人生，還能坦然笑對，內心是何等的強大啊！

  「媽，媽……」夏雨拉了拉夏媽媽衣袖，她回過神，見秦狩已經推著輪椅到她面前。

  「夏夫人，請見諒，我無法起身向您表達感謝，哥哥都跟我說了，謝謝，要不是夏雪姐姐的善意，哥哥肯定不會站在這兒。我們欠你們很多，沒什麼能報答的，這是我親手摺的紙鶴，希望您喜歡。」

  秦樂將白色紙鶴遞給夏媽媽，眨了眨眼睛，笑容真摯。

  人與人之間，第一印象很重要，尤其女人，較為感性，更注重第一印象。

  秦樂給夏媽媽的第一印象就是乾淨、陽光、清純、有禮貌，還很聰明。

  事實上，秦樂一直是很討大人喜歡的，她總能將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哦，當然，我很喜歡，真是很特殊的禮物，我會將它珍藏起來的。」夏媽媽微微哽咽。

  「你還沒吃飯吧？走，先去吃飯。」

  夏媽媽也不是僅憑第一印象就亂下決定的人，收養一個二十二區的孩子，總是得再三考慮。

  以前並非沒有收養過二十二區孤兒的，但有時候好人沒好報，一些孤兒改不掉二十二區帶出來的壞毛病，脾氣怪先不說，還打人、偷東西，甚至有殺人的，出了幾件大案，久而久之，談起二十二區，人人忌諱。

  餐廳，夏媽媽不時給秦樂夾菜，關心之餘，也在旁敲側擊，張蘭借著上洗手間的功夫，和秦狩單獨聊了聊。

  「有人找過樂樂麻煩，被老爹收拾了。」

  「聯邦的？」

  「不是，一個叫艾薇兒派去的，原因是你打了她兩巴掌，讓她出了丑。可惜她派去的人太蠢，跟老爹的人打聽樂樂。算了，不說這個，你真想讓樂樂離開二十二區？你該知道，打上二十二區的印記，是洗不掉的。我們到哪兒，都會被人在背後指點，那些自詡陽光正義的，會毫不留情的批判你、羞辱你，將你盯上恥辱柱，離開二十二區，我們寸步難行。」

  張蘭瞟一眼安靜雅致餐廳內文質彬彬的男人和端莊靚麗的女人，聳肩說：「你拼盡全力卻只是活著，而別人簡單無知的就能夠過著燦爛的陽光與幸福。並非我們無藥可救，只是只存在黑夜的陰影，在陽光下，無處躲藏。」

  「啊，總得試著站在陽光下看看世界。」

  「好吧好吧，懶得跟你講道理。我真沒想到你能當上兵，行啊，半年混到少尉。你跟那個女人上床了？」

  秦狩尷尬咳嗽。

  張蘭勾住他的脖子，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說：「你小心點，樂樂不喜歡她，重度兄控患者會做出什麼事，難說啊！」

  回桌落座。

  秦樂正講自己的故事。

  雖然是說自己，但秦樂兩句話不離秦狩。

  看得出，秦樂和大家相處十分愉快，連一開始懷有戒心的夏雨，也開始被秦樂描述的故事吸引。

  聽到秦狩分不清零線、火線，被電的頭髮直立，倒地抽搐，笑聲陣陣。

  聽到秦狩為了給她醫腿，背著她跑了大半個二十二區，四處借錢求人，傷心落淚。

  無論是自己經歷的痛苦，還是磨難，秦樂的說得平平淡淡，唯有說到秦狩時，嘴角忍不住上揚。

  雖然那種發自心底的笑容，更能打動人心，卻讓夏媽媽微微蹙眉，秦狩和秦樂相依為命，感情好，很正常，只是好得過分了，秦樂儼然將秦狩當成自己活著的意義，世界的中心，這就不正常。

  夏媽媽瞥一眼秦狩，見他朝自己靦腆的笑了笑，眉頭舒展，還好，兩兄妹沒有自暴自棄，秦樂只有15歲，讓她接觸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環境，還能改變。

  當天回去，開過小型家庭會議，夏雨聯繫秦狩，表示夏家願意收養秦樂。

  至於具體流程手續，也不用秦狩和秦樂操心，夏家會解決，他可以安心享受自己的假期。

  7月19號上午，黑星號飛船落地，安娜去見獵虎營長，秦狩則找陳醫師檢查身體，見到長毛，他的命是保住了，卻成了白痴，無法繼續當兵，光榮退役。

  秦狩問起陳醫師能不能做斷肢再生手術。

  「斷肢再生，那要看什麼程度，機械肢、假肢，還是真的肢體。好吧，你來找我，肯定是選擇真的肢體。得益於基因工程的進步，現代醫學，斷肢再生並非夢想，但是，我研究的方向，和斷肢再生不搭邊。而且，你要知道，斷肢再生手術，也分高低貴賤。」

  「現在主流的手術有兩種，一是藥物配合誘導，誘發人體創傷癒合基因；二是用患者基因，培養新的肢體，進行器官移植。前者適合斷指之類的小手術，不適合大手術，畢竟基因具有不可控、不可逆的特點，哪怕現代醫學進步，也無法真正做到對基因的完全控制，後者較廣泛，考慮到基因突變、倫理道德等問題，該類手術的價格居高不下。你是為你妹妹問的吧？這樣，我可以介紹我的老師給你，他是該方面的專家，有臨床經驗。」

  「謝謝！」秦狩感激。

  「沒關係，你帶回來的有關基因抑制劑的資料，有一定研究價值，對我的研究有幫助。」

  「我妹妹的情況，需要多少錢？」

  「唔，起碼300萬。不用苦著臉，300萬是最低價，正規醫院、正規醫師、正規手續的最低價。至於那些黑醫院、黑醫師，簡單，20、30萬，給你換心臟、換腎，換頭都行，但你要清楚，換器官，不是說換就換。」

  陳醫師微笑說：「你運氣好，作為斯坦恩行星孢子植物生態群落的發現者，你和安娜可以獲得十分之一的回報。」

  「啊？」

  斯坦恩行星孢子植物生態群落價值有多大？

  這很難估計。

  秦狩昏迷時，安娜用它和獵虎營長做了些交易，至於什麼交易，秦狩沒有問，也不必問，沒有被聯邦安全局帶走，沒有遭到秘密處決，獵虎扛下了上面的全部壓力。

  說具體點，秦狩的少尉軍銜怎麼來的？

  戰場表現？

  直播出彩？

  扯淡吧，他一個新兵蛋子，要沒有別的因素，和石猛、德森他們一樣，記個三等功，授予下士軍銜頂多了。

  既然被安娜交易了，秦狩想反悔也反悔不了，現在它屬於獵虎營長、蘿、陳醫師，黑星號飛船會晚回來，就是在監視聯邦救援隊，擔心他們找到那個地方。

  陳醫師說會給兩人十分之一，是星際大開發時代遺留的不成文的規定。

  那時為鼓勵星際探險行為，找到有價值的礦藏、星球等等，無論發現者參不參與後續開發，都將擁有十分之一的收入，即「十分之一法則」。

  當然，既然是不成文的規定，遵守的有，不遵守的有，具體看發現者、開發者怎麼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