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2024-06-11 10:47:50
作者: 果子
第497章
他這話出口,商錦蓉本能的頭皮發麻。她心中其實一直隱隱有這種擔心。所以她立刻讓小廝帶她去看看情況。結果一進入另外一間屋子,原本在裡面躺著的傷者,這回滿臉恐懼的盯著地,似乎是在看著什麼妖魔鬼怪一樣。
商錦蓉低頭,地上有一塊白布,那是她讓來用人給傷者包紮傷口用的,經過消毒的棉布。那白布上如今有黃有紅,看不出個什麼。不過等她湊盡蹲下來仔細一看,也是一身的冷汗,嚇得她連忙站起身倒退了兩步。
這時候良先生也趕過來了。看到這個情況,嘆了口氣。心中早有的猜測得到證實,卻是更讓人頭疼了。不過良先生還是比商錦蓉更鎮定一些。他套上用皮製作的手套,然後將那帕子和上面的蟲子收進了一個瓷罐里。而後交給了自己的徒弟,讓他千萬不要打開。然後開始給那個傷者處理傷口。
蟲子出來了,裡面的腐肉也就出現了。良先生動了個手術,將那些露出來的腐肉都清理掉,打算上藥。商錦蓉這時候已經恢復了過來。忍著噁心交給良先生一瓶井水。「您用這個藥水再清洗一邊,裡面有驅蟲避祟的藥。」
對商錦蓉給的東西,良先生並不懷疑。於是在傷口上點了兩滴,讓人驚悚的一幕出現了。在已經處理好的傷口裡,居然又鑽出來兩條線一樣的蟲。這可把商錦蓉給膈應壞了,當時就離開了房間。良先生也是渾身雞皮疙瘩。但還是強忍著又清理了一次,再低了兩滴,沒有再繼續爬蟲。然後才開始上藥包紮。
這一天,幾乎所有人的傷口都破裂了。一開始大家都還驚悚萬分。後來實在太多了,也就麻木了。而除了最開始良先生打算研究而留下來的那個蟲之外,其餘的商錦蓉都吩咐人趕緊焚燒,然後再將灰燼同石灰放在一起加水再第二遍處理。最後用油布包起來。她還不放心的在裡面放了井水,這才讓人送到深山老林去掩埋。
甚至她因為太過膈應這些東西,在段家的三眼井裡都放了空間裡的井水。並且在其中一個日常飲用水的井裡她還扔進去一些晶石碎,這樣所有人都用這些水洗漱飲用,她才稍稍安心。
而這時候,張圖後背的黑印也開始有了變化。最終也是化膿流出了黑血。並沒有那些蟲子,這讓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不過商錦蓉過後想想也是。張圖是被打了一掌,做多就是手上帶了裝了毒針的暗器。而那東西他肯定不會放毒蟲進去。否則他自己也容易中招。所以是毒被內里催進了體內,所以才會這麼嚴重。而自己的藥將這些東西逼在一處。因為之前的劑量小,所以沒辦法更有效的控制,自己來了之後就不一樣了。毒素有了井水的壓制,再加上藥物的體內驅散,效果必然顯著。
所有人毒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緩解。而且肯定沒有性命之憂。商錦蓉也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可以有心力關心唐光遠那邊的情況了。
也是這時候,段老將軍才告訴她,唐光遠也被血傷到了。不過因為審問,他沒有回來治療。不過她的那些藥,也都有人給送去了。
商錦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丈夫自從那日自己來了之後匆匆見過一面,到現在可是一次都沒見到。自己每天都忙的團團轉,心裡一直相信唐光遠是沒有受傷的。結果卻並不是這樣。這讓她的心猛地縮緊。「師父。我想去阿遠那邊,幫忙他審問。」
「致樂是個非常難纏的人物。現在即便斷了他的四肢筋脈,但依然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我是不贊同你去的。」
「可是我可以對抗他的毒。我也有辦法讓他開口。您也看到了,這些人的毒和傷,只有良先生不會好得這麼快。致樂不就是因為覺得沒有人可以解開他的毒,所以才如此囂張嗎?那我就應該過去給他點顏色看看。」
這些話段老將軍沒辦法反駁。而且他也清楚,趙錦蓉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的與眾不同其實並不在她有多少本領,而是她本身的那種即便是男子也不一定擁有的氣魄。所以他點了頭:「好。那我就派人護送你過去。府里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如今他們的毒解了,剩下的外傷良先生就可以了。不過你要記得,對致樂,不要有任何的心慈手軟。但同時也不能讓他死。這個人的目的目前還沒有審問出來。只要沒有查明原因,這就永遠會是皇上心頭的疑雲。而八王的死永遠都是太上皇心裡的一根刺。」
商錦蓉點頭:「您放心。對任何行惡之人,我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慈悲心腸。更尤其致樂讓人作為毒蟲的培基,用人做使藥的傀儡。這種人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惡。我是不會讓他輕易去死的。只有活著的人才能體會痛苦的滋味,既然他死一萬次也償還不了他的罪孽。那就讓他好好的受折磨吧!」
致樂被關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商錦蓉過去的時候也並不知道這具體是在哪裡。她人在馬車裡,只知道用了整整一日才到達。等下了馬車,已經到了半山腰上。
看到一個大宅就在眼前,她有些驚訝。但瞧著門裡門外戒備森嚴的樣子。近看這所謂的大宅又根本不像是那糊人家的山中莊園。可見這裡並不是什麼給人日常生活而建造的地方。
在第二層院子見到了唐光遠,商錦蓉趕緊上前詢問他的傷勢。
看到妻子,唐光遠先是吃了一驚。而後趕緊將已經結痂的傷口遞了過去:「沒事兒。你的藥我都有在用。雖然破開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但我到底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是啊。同樣是用靈氣滋養二十來年的人,自然是跟那些人不同的。可傷畢竟是傷到了。她哪有不心疼的。「致樂還不開口?」
唐光遠點頭:「他以為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解藥。所以並不肯說話。」
商錦蓉冷笑:「果然如此。我就說他這種情況下還不開口,就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以為大家需要他的解藥,所以他有所仰仗。第二就是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根本無所謂各種刑罰。那對他用刑了嗎?」
「用過,但沒用。他好像對疼痛沒有知覺。」就這一點而言,是刑訊審問里最讓人頭疼的。人家不怕疼,你就是用凌遲也無濟於事。
「……」這一點商錦蓉是真沒想到。但是她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人痛感缺失。科學的說很複雜,但是在這個時代,這樣一個人偏偏有這個毛病,那簡直就是禍害上加了個更字。「我去見見他。」
唐光遠點頭:「我知道你來了就一定是想見他的。雖然我不希望最後運用那東西,可是在不行,也只能用那個法子了。」這麼多年來,他們只有在私下裡審問人的時候,才用過兩次讓人說實話的藥。在公事上,他們只是說一說,通常都是來威脅人的,實際上卻從沒公開用過。一來這東西不符合常人的邏輯,沒辦法用普通藥物解釋清楚。二來這東西一旦出現在人前,朝廷拿來問案是好。但誰知道將來會有多少人拿來做危害社會的事情呢?退一萬步講。這東西萬一落到敵國手裡,只要他們有機會抓住本國的重要人員,一劑藥下去就像知道什麼就能問出什麼,這還得了了?
所幸這次的案件也是秘密審理。璞郡王將這裡全權交給了唐光遠負責。用的人也是自家的家將和王府的侍衛。倒是可以放開一試。
致樂抬起眼皮,逆光下,進來的女子似乎帶著無盡的光輝,他看不清面容,卻再心中生出了「神聖」這個從沒在他心裡出現過的詞彙。等到光線適應了之後,他看清了來人。商錦蓉他見過,那個曾經讓他覺得,練就成傀儡人一定更加完美的女人。
於是致樂笑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屋子裡只有唐光遠陪著妻子,因此看到致樂那興致勃勃的眼神,唐光遠牙根子直痒痒。「少動歪腦筋,想要逃出去,你別做夢了!」
聽了唐光遠的話,致樂大笑了起來:「這話倒是有趣。我如今這模樣,拿什麼逃出去?靠滾的嗎?」
「……」如果不是人不對地方也不對,這話真就戳中商錦蓉的笑點了。可是在致樂這個人的嘴裡說出來,儼然就是另外一種挑釁。因此她挑了下眉梢:「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說?還指望著我們誰來跪地求你不成?」
致樂晃著頭。「有你們夫妻在,誰能來跪地求我啊。當然是去求你們了。你們辦不到,就是你們無能。嘻嘻,做好人的感覺是不是特別累?要滿足所有人的願望,一次一次的去用自己的時間精力甚至是銀子去讓別人達成所願。可你們一旦辦不到別人的要求,就會被人指責甚至是辱罵。感覺特別難受對不對?」
聽著他這個話,商錦蓉心頭一動:「這麼說,當年前太子妃和陸家的事,也有你的手筆了?」
致樂愣了一下,隨後再一次仰起頭,看著商錦蓉的眼神里放著光:「我就說你是不一樣的!你肯定跟我同是被這天道厚愛的那一類!我的想法你果然可以懂!」
不知道這又是戳中了他心頭的哪一個點,商錦蓉一陣惡寒。不過見丈夫要發怒,她趕緊拉了一把。「你說的我的確承認是個事實。滿足別人的同時犧牲自己的一些事,這的確不是一件對自己很好的事。我也當真沒有人們所說的那種慈悲心腸。我更不是為了得到別人感激的眼神和敬佩的目光。你說我能懂你的想法,那你能懂我為什麼明明不那麼喜歡,卻還是會去做那些事嗎?」
沒想到商錦蓉真的順著自己的意思往下說,還反問了自己。致樂有些吃驚。而且,以他的認知,既不是為了這些可以得到的虛無好處,他就當真不知道原因了。「你不如告訴我?」
商錦蓉淡淡地笑了一下:「因為我想好好活著。讓我的親人朋友,讓我的伴侶孩子,讓我的孫輩後代好好的活下去。這些牽掛,你有嗎?」
致樂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說了句話。只是聲音比之前的興奮輕了許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什麼用呢。」
「因為你生沒帶來,所以你就覺得死不帶去。但你又知不知道,人活在這世上,除了讓自己活的更好,還會給無數人留下更多的東西。這種東西或許是切實的念想,又可能只是虛無縹緲的一種感覺。或許幾百年後,沒有人記得我們夫妻的名字,但是至少他們會在偶爾聽說,曾經有個人,剿過悍匪。為上千萬的百姓換來了安寧。也有個人,幫助了許多商家,讓很多很多的人富足起來,不再為了一日三餐而憂心。我不圖這些,但這些又確實會存在。而我們做的事,會福及我們的子孫,甚至是更多更久遠的人和事。這不是虛榮心,這是責任感。從對親人家對朋友的,延展到了對國家對生養我這片土地的回饋。生而為人,總有不同的追求。我的追求如此,而你卻是想著如何害人,來滿足你扭曲的心態,所以你回答不出來我的問題。因此,我們也並不是一類人,天道不會厚愛一個虐殺生靈的魔鬼。你想多了。」
聽著商錦蓉的話,致樂這些日子即便被隔斷手腳筋脈時也都是談笑風生,有時候說道他的藥人死了,他才會生氣。但大多時候,都是一副神經兮兮甚至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是這會兒,他的神情陰沉至極,眼神里卻時不時會露出一絲迷茫,還包括不易察覺的慌亂和恐懼。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商錦蓉的眼睛。
「你可以不跟我們說你的想法。這並不要緊。總之你的罪行你身邊的人都已經招供了。只要上面的批文一下來,你就可以去死了。至於太上皇和皇上想要的, 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做。你不說,也不打緊。左右你心裡真正想了什麼也只有你知道。你的徒弟,侍從,本來也不得而知。那我怎麼寫這個供詞,上面就自然怎麼信。你死了,也沒有人知道我寫的是真是假。你說對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