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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大年初一

2024-06-11 08:05:31 作者: 雲月皎皎

  姜妧兄妹的生辰是在大年三十,次日便是正月初一。

  

  皇帝要在含元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以及外邦使臣和部落首領的朝拜,四方恭賀,舉國同慶,擊石彈絲,鼓樂齊鳴,皇帝袞冕臨軒,展宮縣之樂,陳設歷代寶玉、輿輅,備齊黃麾仗。皇后及百官、朝集使、皇親、諸親並朝服陪位。

  文武百官跪地齊呼:「聖上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太子夫婦也站在左側,晉王攜著燕王與朝陽公主站在右側。

  條風開獻節,灰律動初陽。百蠻奉遐贐,萬國朝未央。雖無舜禹跡,幸欣天地康。車軌同八表,書文混四方。赫奕儼冠蓋,紛綸盛服章。羽旄飛馳道,鐘鼓震岩廊。組練輝霞色,霜戟耀朝光。晨宵懷至理,終愧撫遐荒。

  朝會後又於麒麟殿舉辦宮宴,接待外邦使臣,筵席紛陳,長達數里,禮樂絲竹,歌舞昇平,既恭賀新春,又祈願著來年順遂,歌頌太平盛世。

  宴席過後,眾誥命夫人在永壽宮中陪著太后說話,坐在前頭的自然是幾位年邁的老夫人,當頭便是衛國公老夫人,只是叫眾人心中嘀咕的則是衛國公夫人林氏,也不知皇后娘娘心中怎麼想的,又與衛國公府交好,又不給林氏恢復誥命,著實叫人折磨不透,眾人也不敢多加揣測,姑娘們則被引在偏殿說話。

  殿裡燒著地龍,即便外邊雪窖冰天,殿內也暖和的不行,姑娘們都脫下了披風交由身邊婢女,幾人坐在一起說著話,喝茶吃點心。

  宋夫人母女今日沒來,昨日便告了假,因為宋嫿祖母病重,便回蘇州探親去了,除卻宋嫿,姜妧的手帕之交幾乎都在殿內。

  因為是新春佳節,圖個喜慶,不少姑娘家面上都畫了斜紅,還點上面靨,巧施絳唇,塗脂抹粉,打扮的鮮艷亮眼,寓意著來年紅紅火火。

  看見仍舊打扮的素雅的安樂郡主,姜妧上前挽住她的手,嗔道:「小姑姑,今日是正月初一,怎麼也不見你打扮的喜氣些?」

  安樂郡主笑著撫了撫姜妧的頭,笑的恬靜淡雅:「左右不過是禦寒保暖,只要是暖和舒服便行,哪有那麼多在乎的。」

  話雖如此,但女為悅己者容,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安樂郡主對衣著打扮如此淡泊,其實也和她的性格有關,一心只讀聖賢書,對外在事物一切漠不關心,除了親情,幾乎沒有旁的能入她的眼。

  說到這兒,姜妧難免想起前世,正是因為安樂姑姑淡泊儀靜的性子,才會在人生大事上栽了個大跟頭,安樂姑姑生的驚才絕艷,最終卻便宜了懷遠侯家的小公子,本以為他是個翩翩公子,豈料竟是個混球,懷遠侯瞞的嚴實,外邊傳著說是個才華橫溢的好郎君,與安樂姑姑也算般配,兩人成親後方才知他竟好斷袖之癖,安樂姑姑嫁過去莫過於守活寡,這也罷了,更甚者則是他竟毫不收斂,反倒欺壓郡主,當眾豢養小倌,搶奪安樂姑姑的嫁妝,於淮南王府和皇室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雖說懷遠侯小公子終被父皇下令斬殺,卻始終平不了姜妧心中的痛恨,每每想到儀靜淡雅的安樂姑姑婚後那幾年的煎熬痛苦,姜妧就恨不得將那畜生千刀萬剮,龍陽之好不可惡,可惡的是他明知不喜女子,還要娶安樂郡主為妻,無非就是圖謀淮南王府的勢力,與安樂姑姑豐厚的嫁妝,讓一個韶華正好的女子生生守了好幾年的活寡,安樂姑姑恪守禮節,只怕終其一生都是處子,可見懷遠侯府有多麼惡毒,思及此時,姜妧心中的怒意涌動,恨不得把那畜生扔進油鍋中炸一遍再撈出來。

  直到安樂郡主從袖中拿出個錦囊遞給姜妧,笑的溫和:「辭舊迎新之際,盼阿妧吉祥如意,歲歲平安。」

  姜妧心中的怒意也漸漸平息下來,接過安樂郡主給的錦囊,笑吟吟的頷首答謝。

  徐嬋娟幾人也接著把準備好的封紅拿出來,看見她笑容滿面的模樣,忍不住伸出蔥白的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嗔怪道:「瞧你這小財迷的模樣,這兩日來,準是你的小金庫又漲大不少吧?」

  「那可不是,徐姐姐怎麼也羨慕不來,誰讓我是最小的,往常都是你們笑話我,叫了這麼些年的妹妹,也該輪到我占占便宜了。」姜妧將滿噹噹的香囊抱在懷裡,笑的像只小貓似得,模樣俏皮可愛的緊。

  徐嬋娟哭笑不得:「好好好,快讓紅玉替你收起來吧,都掉地上去了,走吧,領你去外邊賞梅,摘兩支回來插瓶也好看。」

  這意思便是有私密話要與姜妧說。

  姜妧會意,笑彎著眼答應,把懷中的錦囊都交給紅玉和花朝,讓她們收好,又讓玉簪服侍著穿上斗篷,裹上帽檐,系好錦帶後,兩人挽著手去了殿旁的紅梅林中。

  玉簪和徐嬋娟身邊的婢女尺素走在後頭,只看得見前邊的人,聽不清她們說話,倆人也特意放慢腳步,邊說著話。

  走到梅林深處,雪花落在兩人的斗篷上,印出片片水漬,朵朵紅梅也迎著寒冬綻放在枝頭,兩人站在枝椏下,徐嬋娟先出聲,言語間頗有些愁緒的意味:「阿妧,你給我出出主意,母親恐怕不會同意我與他定親,眼看著他就要出征,你說如何是好?」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左驍衛大將軍。

  其實徐夫人不願意也是正常的,因為今日清晨來了個開門紅的消息,齊王昨夜大戰吐蕃,領著邊關戰士浴血奮戰,攻破青海湖,首戰告捷,吐蕃也因此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敢來犯,只等長安派出軍將與齊王出戰,殲滅吐蕃部落,以禱告眾將士亡靈。

  可至於這位將領,則是先前朝賀時自告奮勇的左驍衛大將軍裴昭,為他的英勇赴義挺身而出,皇帝當即親封其為中都督,不日率軍出征,與齊王會合,大戰吐蕃。

  要知在大啟,武將的功勳都是用命換回來的,一階更比一階殘酷,若非豐功偉績,官職升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雖說中都督與左驍衛大將軍官職相等,但實則大相逕庭,後者是皇室的護衛部隊,前者則是手握實權,所以此次皇帝封其為中都督,也是在另方面給裴昭立下軍令狀,此行山高水遠,戰場上又刀劍無眼,不說是否告捷,即便是生死也難以保證。

  徐夫人怎麼會允許將女兒的畢生幸福搭在這裴昭身上,況且裴昭與徐嬋娟本不相配,不說家世門楣,就是年紀也大了好些,怎麼看都不是良配,比那裴昭年輕有為的男子有的是,何必要丟了西瓜,去撿芝麻。

  可憐天下父母心,說到這裡,姜妧也有些理解表舅母的做法,只是畢竟徐姐姐並不喜歡那些書生氣的男子,心思就落在了裴昭身上,怎麼也拉不回來,再說裴昭雖然年紀大些,但的確是有本事的,也差不到哪裡去。

  「徐姐姐,那他可知曉你的心意嗎?」姜妧默了半晌才開口,問的比較委婉。

  徐嬋娟反倒不在意,嗤笑聲道:「你可別與我說什麼禮教森嚴,我自然是與他說過的,你不知道,他就跟個悶葫蘆似得,還裝模作樣的拒絕我,可我怎麼會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他就是害怕耽誤我,可我什麼都不在乎,即便他很快就要出征,我也要嫁他為妻,就算他戰死沙場,那我也是將軍夫人,我心甘情願替他裴昭守寡。」

  這番話徐嬋娟說的囂張又肆意,談及生死,她絲毫沒有畏懼,言辭鏗鏘有力。

  叫姜妧心底滿是震撼,原先她以過來人的身份,因為裴昭戰死,徐嬋娟早早守寡,她甚至還想過要如何拆散他們,可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明知飛蛾撲火也忍不住愛著那個男人,別人沒有經歷過,就妄想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別人身上,也沒問過她願不願意,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別人又有什麼權利干涉,徐嬋娟甘願為了裴昭不顧一切,她也甘願為長孫翌放棄所有。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時至今日,姜妧才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

  「徐姐姐,我支持你。」姜妧握住徐嬋娟的手,目中滿是光芒。

  徐嬋娟有些怔楞,片刻後也回握住姜妧的手,兩雙蔥白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彼時強大的信念是前所未有的。

  「這樣,你同我去找母后,將你們的事情說與母后聽,讓母后去給表舅母做說客,若是還不行,咱們還有別的法子,相信表舅母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姜妧的眼神認真又堅定。

  畢竟她是真的有經驗的,當時她見長孫翌求娶崔三小姐,何曾不是萬念俱灰,如果不是母后疼愛她,沒有答應這樁親事,而是替她賜婚,那麼現在她與長孫翌也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也許他早就順遂命運,與崔三小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為人父母,真心疼愛兒女的哪裡會捨得他們受苦,傅皇后如此,定國公夫人也是如此。

  「好。」徐嬋娟莞爾點頭,姐妹倆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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