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臘八節

  這日正是十二月初八，臘八節。

  百姓們早早起來，提著做好的臘八粥去祭祀先祖、禱告神靈，祈求來年吉樣如意，五穀豐登。不少城門外的寺廟也都在免費施粥，熱騰騰的臘八粥意在祈福求詳。

  宮中也是如此，今日做臘八粥的是蘇杭來的廚子，用的是蘇杭做法，粥先用五穀和芸豆熬成，再加上胡桃仁、松仁、蓮子、栗子、枸杞子、茨菰、荸薺、紅棗、花生、桂圓肉、荔枝肉等乾果，香甜美味，更能養脾暖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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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的習俗是要先將臘八粥敬神祭祖，然後再將受過祖先蔭護的粥贈給親朋好友，然後再於中午全家食用剩餘的粥，宮中也不例外，宮裡做好的粥先要焚香祭祖，再賞賜給朝臣，然後再是侍衛和宮人們，只是最後在晚上時，皇家在麒麟殿設宴，皇親貴胄共同分食臘八粥。

  因為今日突厥王子耶律淳來長安進貢朝賀，恰逢臘八節，便將宮宴提前至中午，也算是給耶律王子接風洗塵。

  寒冬臘月里，宮裡栽種的油桐樹也落了葉子，只見幾隻小鳥停在光禿髮黃的枝椏上，嘰嘰喳喳的叫喚著，不過一會兒就飛走了。

  姜妧走在朱紅遊廊上，遠遠都能聞見臘八粥的香甜，看見遊廊邊又移來不少杏黃色臘梅，將懷中毛髮純白的肥貓交給花朝，腳步輕快的走過去，低頭去聞：「這臘梅好香——」

  傅皇后走在後頭，無奈的搖頭，對身邊的傅大太太笑道：「嫂子，你看看這孩子，過完年就十三了，還這麼跳脫，本宮都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都是叫她幾個哥哥慣的，總帶著她出宮去。」

  傅大太太笑眯眯的看著遠處的歡快活潑的少女，羨慕道：「娘娘嚴重了，這幾年阿妧還是長大了許多，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她這樣已經是難得，明珠不也是這樣，最近還吵著要去學武功，可把我們大傢伙嚇得，好說歹說才歇了她的心思。」

  「簡直是胡鬧，她現在定了親，不好好在家中待嫁，還想著去習武，就她那身細皮嫩肉、小胳膊短腿的，到時候留下傷疤後悔都來不及，大嫂，你回去可得好好與三嫂說說，可千萬不能讓明珠胡來。」傅皇后忍不住皺眉輕斥，趕緊叮囑傅大太太。

  傅家兩姐妹是在今年春天訂的親事，傅明月定的是誠王次子，汾陽郡王姜珩，這門親事有傅皇后保媒拉縴，也算的上相稱，傅明珠許的則是吏部尚書的小兒子，裴少璟，也是個文武雙全的好兒郎，因為近日傅三老爺感染風寒，臥病在床，兩姐妹在旁侍候，也就沒能來這回宮宴。

  傅大太太在旁邊笑：「您就放心吧，這習武之事，弟妹是頭個不同意的，絕不會讓明珠去任性妄為。阿妧馬上就十三了，娘娘可有什麼打算沒有，依妾身之間最好還是早些相看，也能有時間觀看品性如何，日後也好放心些。」

  「嫂嫂說的何嘗不是本宮心中所想，可聖上卻不當回事，依他意思還想讓阿妧多留兩年，反正又不是嫁不出去，本宮只怕蹉跎了她，現在早做打算，到時也不至於自亂陣腳，最好是能找個知根知底的，人有上進心的，家中清白，人口簡單，也不用操勞庶務，成親後能過得自在舒適些。」傅皇后看著正在玩鬧的嬌美少女，有些感慨，兒女們天天在長大，就像風箏一樣，遲早得放開線，讓他們離開父母的懷抱自由的飛翔。

  正說著，幾人就走到了麒麟殿，聖上坐在龍椅上，殿中滿是人，皇親貴胄，王爺王妃，郡主縣主，朝廷命官和命婦小姐，各自坐好席位，見傅皇后和朝陽公主來，忙起身行禮。

  傅皇后抬手示意他們平身，笑的客氣，傅大太太坐回傅大老爺身邊，傅皇后領著姜妧走上台階，坐到聖上身邊，三兄弟也在身側。

  「阿妧來了，坐皇嫂身邊來。」許朝玉笑盈盈的看向姜妧，拉著她坐下。

  姜珏只好起身給自家親妹妹讓座，也不知怎麼回事，妻子為什麼會更喜歡妹妹，只要阿妧來，他就沒了地位。

  姜妧揚著甜甜的笑臉：「多謝皇兄。」

  姜珏摸了摸鼻子，怎麼就這麼感覺像是在炫耀呢？

  就在前年夏天，太子八抬大轎將許家女兒迎娶進東宮，現在說來還能讓人嘆聲太子殿下對許朝玉情深義重，也有多少待嫁少女惋惜艷羨，可尚書令家千金她們也比不過。

  兩人間還有段佳話流傳至今，當初姜珏親自登門求親，再請來德高望重的忠毅侯夫人保媒，禮數周全，真誠懇切，這舉止就讓不少人誇讚，身為太子殿下，即便不做這樣的功夫，想要誰做太子妃，只要賜婚就可以，可姜珏將所有禮數做的周全，叫人挑不出一絲毛病，這也是對許家千金的尊敬。

  好景不長，兩人有過婚約後，許閣老忽然被構陷貪贓枉法，身陷囹圄，鋃鐺入獄，許家自此一落千丈，原本以為和太子殿下這婚約也該作廢，不曾想太子殿下重情重義，不但不接婚約，還四處奔走，為許閣老搜尋證據，歷經一年時間，才將許閣老從獄中解救出來，許閣老官復原職，太子與許姑娘的親事如約舉行。

  看著如膠似漆的兄嫂，姜妧也為他們開心，歷經這麼多磨難，兩人算是終成眷屬，也不會再重蹈前世覆轍，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許朝玉有孕，畢竟前世她就是在生皇侄的時候，最後撒手人寰，丁香已經不在，沒有人刺激她，應該這世不會再出岔子了。

  「阿妧，你怎麼把小奶酪也帶來了，不是吃就是睡，看它肥成什麼樣了，你平日裡究竟給它吃的是什麼？」姜珸伸出合攏的紙扇，輕拍花朝懷中正在瞌睡的波斯貓，語氣里滿是嫌棄。

  姜珸這幾年雖不再似兒時頑劣，卻也是不務正業，文武不通，走馬觀花，和前世一樣，成日想著經商，不敢叫父皇母后知道，只偷摸辦了幾處商戶，現在還想著去出海，去看那黃頭髮藍眼睛的人。

  說到這兒，姜妧也有些擔心，小奶酪長得越來越來肥胖，而且還越來越嗜睡，吃飽了就睡，她請過太醫，連太醫也看不出來什麼毛病，不過她心中總是不太安穩，拉住姜珸的衣袖問：「三皇兄，你還找得到那個賣小奶酪的人嗎？它這樣成天不是吃就是睡，不會是得了什麼怪病吧？要不你去民間找找有沒有會醫貓的大夫，讓他給小奶酪看看。」

  姜珸逗她歸逗她，只要姜妧開口，他就有求必應，別說區區一個大夫，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使得。

  姜珸摸了摸她的頭，滿口答應道：「你放心，待會兒我就去派人去找，不要擔心了，快看，那突厥王子來了，宮宴就要開始了。」

  姜妧這才看向殿門口，只見走來幾個男子，首先引人注目的是身穿絳紫色官袍的男子，披著玄色他身姿修長，俊美無雙，面容冷峻，光華奪目，身上還披著玄色金邊大氅，含著些冷冽的雪味兒，叫所有人的目光都失神，這便是如日中天的丞相長孫翌。

  看著他俊朗清冷的面容，姜妧心中湧上陣陣悸動，甚至還有些驕傲，因為這麼出塵的男子，日後只會是她的夫君。

  恰好長孫翌也看過來，見少女正痴痴的看著他，忍不住勾唇，冷峻的神情也變得柔和起來，她今日穿的很暖和，裡面是月白色領蘭花刺繡長襖，外邊還裹上胭脂色百蝶絨毛斗篷，想必是天寒地凍受不住，她一貫怕冷，到冬日裡，那手和腳怎麼捂都捂不熱。

  他身邊的則是那位突厥王子耶律淳，樣貌生的和大啟人不同，穿的是突厥的服裝，艷色華麗，二十餘歲左右，臉頰寬大，鼻樑高挺，眉眼和嘴唇卻細長，與臉龐不太相稱，只能說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但和身邊的男子站在一起，那便只能用貌丑來形容，因為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耶律淳上前按照大啟禮儀，拙劣的給聖上和傅皇后行了個禮，說的也是彆扭的大啟話：「耶律淳見過聖上，見過皇后娘娘。」

  看見耶律淳的模樣和動作，不少人都紅著臉憋笑，仿佛下一秒就要笑出聲來。

  姜妧看著面前的耶律淳，目光深沉，她前世也是今時今日見過這突厥王子，他代表突厥而來，不止是為了進貢朝賀，還有便是想要與大啟聯姻，求娶位大啟公主回突厥去，可皇室為今未婚的公主只有她一人，父皇斷不會同意唯一的女兒去和親，還是嫁給相貌平平的耶律淳，於是便想挑個宗世女封為公主，選的正是城王的庶女嘉靜縣主姜薇。

  可她卻將姜薇當做好友，不忍她去和親，便讓父皇換成了城王嫡次女姜姝，後來姜姝嫁去突厥後，沒過幾年就香消玉殞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這樣葬送在權利的鬥爭中，每每想到，姜妧內心就無比悔恨，是她對不住姜姝，這輩子她一定要將姜姝解救出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