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無妄之災

  江老夫人也不是秤砣長的心，有兒有女，自然能體會做娘的感覺，即便三太太是老三的妻子，到底是冤有頭，債有主，嫁給老三這等禍害，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

  「你們先起來說話，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江老夫人讓身邊的婆子去將倆人攙扶起來。

  三太太哪肯起來，顧不上儀態，掙脫開婆子的手，痛哭流涕道：「老夫人，我知道這樣會叫您為難，可是我們母子也別無他法，您就行行好，給我們母子倆一條活路吧。」

  母子倆也的確是可憐，受的是無妄之災，便是丫鬟婆子們也是滿臉惋惜和動容，一個婦人還帶著兒子，被夫家休棄，娘家又回不得，手無縛雞之力，能不能養活自己還是困難。

  見滿堂寂靜，被三太太拉著的二少爺長孫浩也壓不住氣性，起身去拉三太太，到底年少，面上還倔強著，淚水卻在眼眶中打轉，忍著滿心哀痛道：「娘，我們走，普天之下，我就不信沒有我們母子容身之地，大不了我不讀書了，總能養活你。」

  「長孫浩！你這說的是什麼混帳話！要是你不讀書為娘還有何盼頭？！你對得起我這些年的栽培嗎？」聽到這話，三太太當即反手就給了長孫浩一巴掌，做母親的都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她唯一的期盼便是有朝一日能看見兒子考取功名，將來能功成名就，自己也能跟著他享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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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太太顫抖的抬手指著長孫浩的臉，目光失望，聲音憤然：「要不是擔心你，我何必活著拖累你，那我今日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兒呢！」

  說時，氣血湧上心中，恨鐵不成鋼，三太太甩開長孫浩的手，拎起裙擺便沖向不遠處的紅漆柱，作勢要撞上去。

  「快！快攔住她！」江老夫人忽然見三太太做出這等這種傻事，忙讓去人去捉住她。

  好在長孫浩反應過來，三步做兩步，趕在三太太的前面抱住了她，崩潰的哭出聲來：「娘，你這是做什麼？是想讓兒子愧疚一輩子不成？」

  「我的兒呀！」

  劫後餘生，母子兩人抱頭痛哭。

  「祖母，讓三嬸和二弟留下來也無大礙，反正咱們國公府不缺兩份口糧。」

  長孫翌知道，他若不開這個口，現在堂下的老祖宗們都在，祖母即便心軟也不好開口，那是出爾反爾，祖母又是女流之輩，畢竟三房給長孫氏蒙羞，丟盡了家族顏面，勢必要給出教訓，但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面，畢竟三太太母子是殃及池魚，沒有大罪，只不過這個好人，要他來做，老祖宗們看在他的面上也不會多說什麼，況且自己這個二弟，也不是無才無德之輩，反而他在後世不但考取進士，甚至官至大理寺卿，要是衛國公這一輩是歪瓜裂棗，那後代子孫卻是各個有本事的，皆是德才兼備，沒出過什麼岔子。

  果然，久未吭聲的老祖宗們又開口：「果然，我們這幾個老傢伙沒有看走眼，阿翌是個好的，兄友弟恭，赤子之心，果真是弟妹們的好榜樣，我長孫家後繼有人了。」

  這話說的林氏又不樂意了，她身為府中主母，掌管中饋，果然就不是親生的，哪裡會為她考慮，即便這兩個吃不了多少，但衣食住行開銷一筆也少不得，加在一起就不是筆小數目，若將這錢省下來，自己和阿昇衣裳首飾就能多置辦些，就算存下來給阿昇做聘禮也是可行的。

  見眾人有同意的趨勢，林氏忙緊著出聲：「母親，這可不行，三房本就犯了錯，通姦之罪那是世人難容，沒被牽連已算幸事，將他們留在府中，若哪天怪罪下來，那咱們也會受牽連，更何況，阿昇他們馬上就要娶親，留他們在府中豈不是壞了名聲，人家都指著罵我們，說衛國公府風氣不正，日後還有誰家女子敢嫁過來？您可得慎重考慮呀！」

  「行了，你給我閉嘴，長輩說話，你插什麼嘴！」江老夫人冷聲呵斥林氏。

  可即便林氏說的話不中聽，但話糙理不糙，的確不能這麼草率就將兩人留在府中，阿翌今年十四，動不了多久就要娶妻，說出去名聲的確不大好聽。

  長孫翌似笑非笑睨了林氏一眼，聲音冷淡：「您說的沒錯，但二弟畢竟是長孫家的子嗣，咱們也不能眼睜睜坐視不管，到時候傳出去了，人家還說我們衛國公府不近人情，欺壓孤兒寡母，這說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小兔崽子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竟然開始忤逆自己，從前的尊敬也無影無蹤，現在連『母親』也不喊了，想起這茬，林氏就恨得牙痒痒，氣血翻湧，剛準備狠狠叱責他，就被身旁的衛國公扯住袖子，聽見他壓低聲說：「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

  看他冷麵的模樣，林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賤人的孩子就這麼好，長孫翌諷刺她，她連開口的權利都沒有了，看著那張俊臉，她恨不得撕爛了他，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留下也不行，趕出去又不忍心，實在是兩難，江老夫人只能指望著自家孫兒，偏頭問道：「阿翌可有什麼好辦法？看在都一家人的面上，幫幫你二弟。」

  聽江老夫人這麼問，長孫翌站起身來，邁步過去親手將三太太扶到座位上，然後才站在堂中，不動聲色道：「辦法不是沒有，我聽說洛洲有一座合山書院，書院的山正是辭官歸田的太傅大人，只要讓父親給二弟寫封推薦信，二弟就能去合山書院求學，洛洲不遠，三嬸也可同去伴讀，在洛洲購置處宅院，帶上幾個奴僕就足夠，祖母和父親覺得如何？」

  「不錯，太傅的確在合山書院做山正，我與他私交匪淺，只要寫封介紹信，浩兒就能去合山書院上學。」衛國公撫了撫青黑的胡茬，贊同的看向長子，目光中不乏讚賞。

  江老夫人也是同意，點頭應聲道：「不錯，這主意的確好，洛洲離長安不過兩三個時辰的車程，置處你們母子二人居住的宅院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再給你劃幾處鋪子和地，多拿些銀兩，你們母子倆的日子也算好過，舒適又自在，盧氏，你說如何？」

  盧氏還沒答應，林氏已經先不答應了，置辦宅院，再加上鋪子田地，還有盤纏，用的可都是公中的銀子，這加算在一起可要比他們在府中用的更多，那自己何必攛掇著趕走他們，這做的不是虧本生意嗎？

  「母親——」林氏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衛國公拉扯著出了門，把話說完的機會都沒有。

  「你給我閉嘴！」

  盧氏和長孫浩聽到這樣的法子自然是高興，合山書院是僅次於國子監的好學院，便是府中族學也比不上，能進去的考生都是佼佼者，盧氏忙拉著兒子跪在江老夫人面前磕頭，感激涕零道：「老夫人，這自然是最好的，多謝老夫人網開一面，讓我們母子倆能有立足安生之地，日後只要您吩咐，讓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使得。」

  江老夫人倒沒有推辭這三個響頭，這樁事處理了，自然是皆大歡喜，擺擺手道：「快起來吧，我這老婆子哪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以後逢年過節多帶浩兒回來看看，多走動走動，也別忘了他這些親戚們。」

  長孫浩沒承他爹的孽根，看上去是個好的，模樣生的好，言行舉止也正經，學問做的也不錯，江老夫人也是真心不想埋沒這個好苗子，三個孫子都是鍾靈毓秀之輩，日後到了底下，她也有臉面對列祖列宗，就是那糟老頭子，也要對她感恩謝德。

  盧氏又拉在長孫浩跪到長孫翌面前，也管不了發斜鬢歪衣衫不整，大大方方的開口：「三嬸以前待你不好，你大人有大量，不但不記恨三嬸，還幫我們出了個好主意，以前三嬸良心都是被狗吃了，這一走，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也知道，我也沒別的東西送你，只能祝你前程似錦，日後討個賢惠的好媳婦，圓圓滿滿。」

  人啊，不經歷點事，永遠不會明白自己的愚蠢。

  「三嬸不必這麼見外，你這樣侄兒受不起，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必再提，侄兒也多謝三嬸的祝願，還盼二弟也能金榜題名，蟾宮折桂。」長孫翌將人扶起，笑著看向身旁比自己矮了些的長孫浩，拍了拍他的肩膀。

  長孫浩看著自家狀如神砥的長兄，心中欽佩，雙手抱拳鄭重道了聲：「多謝。」

  看著一家人和和美美，自然是老人心中最歡喜的事，看著長孫翌兄友弟恭，能獨當一面的模樣，江老夫人只覺得倍感欣慰，想當初，抱在懷裡牙牙學語的嬰孩，竟然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免感慨時光易逝。

  江老夫人樂呵呵的笑道：「行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今天都留下吃頓團圓飯，明兒個再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