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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打馬遊街

2024-06-11 08:04:25 作者: 雲月皎皎

  三甲遊街。

  十里長街,萬人空巷。

  春日正好,街巷中枝頭的杏花徐徐綻放。

  姜妧站在城牆上,放眼望去,六街三市,爭看新進士遊街。城門外皆是前來觀景的百姓們,沿途的攤販與酒家幾乎是門庭若市,街邊小巷也是人滿為患,可謂車水馬龍,空前盛況。

  先由立於城牆上的當今聖上宣告今科三甲的名字後,千牛衛和儀仗隊舉牌率先出宮,大張旗鼓、鳴鑼開道,再有侍衛牽著披紅的高頭大馬過來,內侍揚聲開嗓:「吉時到,請今科三甲上馬!」

  為首的便是連中三元的少年狀元郎,他頭頂烏紗帽,身著大紅袍,鬢角金簪花,胸前紅綢團,面如冠玉,長眉鳳眼,縱身躍上紅鬃馬背,腳踩金馬鞍,前呼後擁,浩浩蕩蕩。

  上街出發前,長孫翌回頭朝後看了眼,視線落在宮門高牆之上。

  少女今日和往常不同,或是清麗無雙,或是華貴莊重,如今卻是嬌美明艷,她今日穿了身桃杏色交領襦裙,衣襟前繡著海棠花,黑亮的烏髮將其分股結於頂束成百花髻,肖尾垂於肩上,青絲上簪花,肌膚如玉,如同二月枝頭盛開的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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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翌嘴角噙著笑,眼底溫潤,抬手將鬢角的金花抽出,取代的是一株含苞欲放的杏花枝椏。

  這一舉動引起一陣熱鬧的歡呼聲,跟著遊行的百姓們手中的鮮花和果子,荷包與手帕就似不要錢般,如潮水湧向三位新科進士,其中要數狀元郎尤甚。

  打馬遊街也就開始了。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大街小巷那是人山人海,百姓們追著遊行的隊伍看熱鬧,大戶小姐少爺早就占據好酒樓的高位,三年一度,好不熱鬧。

  長安城中前幾日的壓迫感悄然無蹤。

  曲江蒞臨於長安,北臨大雁塔,南臨芙蓉園,是一座富麗堂皇,古樸幽靜的開放式園林。曲江池多有亭台樓閣,軒榭廊坊,芙蓉園內宮殿連綿,樓亭起伏,岸邊青山綠水,草長鶯飛,鬱鬱蔥蔥,風光旖旎,各類奇花異草繁花似錦,美不勝收,山巒連綿不絕,重巒疊翠,雲霧繚繞,仿佛置身於仙境之中。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每到上巳節,春意盎然,桃紅柳綠之時,長安的達官顯貴們都會攜家眷來此赴宴遊玩,曲江流飲、杏園關宴、雁塔題名、樂游登高皆是佳話,這裡成為勛貴顯赫,平民百姓,文人雅士匯聚盛游之地。

  凡進士及第,聖上與功勳世家為了慶祝新科進士,放榜後皆會舉辦大宴於曲江園林,恰逢三月三上巳節,堪稱長安最繁盛的國宴,眾人可一邊觀賞曲江邊的良辰美景,一邊吟風弄月,品嘗宮廷御宴,玉盤珍饈。

  新科進士們恣意歡宴遊樂,而王侯公卿們,則藉機爭相挑選登第士子做為乘龍快婿,俗稱榜下捉婿,萬眾雲集,盛況空前。

  次日上巳節,群臣於曲江赴宴,各家早早備好馬車前往,生怕人多擁擠,今日帝後親臨,免得衝撞了御駕。

  群臣與眾進士攜家眷齊聚在曲江池前,恭候帝後的御駕車輦。

  御駕親臨,勢必大張旗鼓,全副依仗,為了保障安全,謹防定王叛黨,長安城各城門有不少侍衛輪班換崗,城中也到處是金吾衛在嚴守巡邏,戒備森嚴。

  傅皇后近日肅清宮闈,此回曲江宴也在早早準備,定王叛亂,險境橫生,宮人與宴客進出都需封貼與令牌,謹防任何閒雜人等,曲江池外被重兵把守,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聖上率領群臣來到曲江池,岸邊的儀仗隊伍旗幟招展,聖上親臨紫雲樓,主持賜宴群臣活動,在高處觀賞宴會,與民同樂,眾人把酒言歡,共同慶祝。

  眾人按排好的坐次入座,今日宴會的主人公是新科進士,他們自然是靠近聖上坐在正中間的位置,其他大臣則按照官品排次。

  四海之內,水陸八珍。佳肴美饌,玉盤珍饈。奇花名卉,生鮮瓜果。瓊漿玉液,鶯歌燕舞,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聖上與傅皇后坐在高席,太子兄妹四人陪伴左右。

  開席後,先是有新科進士共同舉杯,與聖上敬酒。

  堂下皆是出類拔萃的蓋世之才,能招攬天下學士,皇帝心中自然歡喜,起身笑著舉杯一飲而盡:「此次科舉堪稱人才輩出,諸位愛卿如此年少有為,實乃我大啟之幸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望諸卿日後能勠力同心,砥礪前行,我大啟方能長治久安,安國富民。」

  「微臣謹遵陛下教誨。」

  當今聖上治政二十餘年,勵精圖治,愛國愛民,任人唯賢,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大啟也繁榮昌盛,堪稱開元盛世,這才是為人君者,民之所向,人心所向。

  「聖上,微臣有本要參!」出聲的是御史大夫曹御史。

  這聲響如同平地驚雷,將歌舞昇平的宴廳砸的方寸大亂。

  曹御史今年五十餘歲,還能健步如飛,身體俊朗的很,此時他正不苟言笑的跪在殿前,辭色俱厲。

  「哦?是什麼人物逼得曹御史非得在曲江宴上彈劾?」

  宴廳內頓時啞然無聲,高席上的皇帝似笑非笑,只盯著面不改色的曹御史,接過五福呈上來的奏疏,叫人看不出別的情緒。

  底下各個人心惶惶,生怕禍起蕭牆,這個不著調的曹御史會將帝火燒到他們身上去。

  「啟稟聖旨,本朝有令,公主之尊,不與別的女子共享男人,非經公主允許,駙馬不可尚自納妾,更不得生養庶子!」

  「令者,尊卑貴賤之等數,國家之制度也。而輔國大將軍,身為丹陽長公主的駙馬,不尊律令,私自豢養外室,私生外子!本史今日便要彈劾他尊卑不分,以下犯上,是大不敬也。」

  曹御史背脊筆直,神情不卑不亢,惡言厲色,伸手直指不遠處的輔國大將軍。

  御史大夫就是這樣的人物,負責監察百官,位列上卿,官職雖低,手中權利卻大,剛正不阿,說白了就是油鹽不進,每朝每代,沒有哪個官員不害怕被這幫人盯上,多大的官都不害怕,時時刻刻都在噁心你,有空沒空參你一本,有的苦吃。

  又有人言,御史大夫是明君之利,奸臣之弊。

  於王公貴族來說,最怕的就是御史的彈劾,大啟禮法尊卑森嚴,但凡你有一點不尊禮法,不知尊卑的苗頭,就會被御史指著鼻子罵德不配位罵到老罵到死。

  而駙馬納妾在朝中也算不上多缺德的事,男人三妻六妾總是難免的,只要在經過公主的允許下,公主賢德,自然算不得大事,但若是沒走過明路,自個偷偷養的外室,還生了外子,那就另當別論了,畢竟這可是在明晃晃的打天家臉面,不說公主,就是聖上也難以容忍。

  兩人的婚事是先帝御賜,再來丹陽長公主是聖上嫡親的胞姐,自幼感情深厚,只怕輔國大將軍此回必定吃不了兜著走。

  果不其然,聖上案上的茶盞下一秒就飛到了輔國大將軍的頭上,瓷盞破碎,瓦片飛裂,他的額間幾道血痕觸目驚心。

  「好你個輔國大將軍,你竟然背著皇姐納外室,生養外室子,你且好大的狗膽!將天家也不屑一顧是了!」皇帝忽的暴怒,心頭怒火中燒,案台驟然被掀翻,一片狼藉。

  天子的聲音怒氣磅礴,殿內眾人嚇得不敢抬頭。

  輔國大將軍無視頭破血流,慌忙跪地,面色慘白,他明明將她們藏的好好的,怎麼會在這個緊要關頭被人發現,他尤不敢置信,聲音倉皇失措:「聖上……臣……」

  「臣與長公主商量過,長公主也同意的,她不是外室,對……長公主……你說對不對……」

  輔國大將軍抬首看向端坐著的丹陽長公主,目光希冀飽含著期望,只盼著她能低下尊貴的頭顱,關鍵時刻只要能全身而退,來日何愁不能捲土重來東山再起。

  眾人隨著他的視線,一同看向不遠處,丹陽長公主年近四旬,已是中年婦人,卻容顏未老,保養得體,尤似年輕少婦,風韻猶存。

  不少人暗自思忖,也不知道這輔國大將軍是如何被豬油蒙了心,這可是大啟的長公主,聖上的胞姐,放著這株搖錢樹不討好,反而去養外宅女,得罪天家皇胄,實在是蠢笨如斯。

  可惜,丹陽長公主並未讓輔國大將軍如意,反而冷笑一聲:「本宮何時同意你納妾了,彥兒又何時多了位兄弟,說謊話也不知道打草稿,妄想叫本宮替你遮醜,不知道你那位如花美眷和便宜兒子有沒有這個命長。」

  輔國大將軍聲音一哽,揚手哆嗦指著丹陽長公主,目呲欲裂,「你——」

  沒等輔國大將軍想好怎麼為自己辯解,身旁的曹御史又施以一句足以擊垮他的話:「聖上息怒,微臣的話還沒說完,此罪僅為其一,還請聖上細看奏疏第二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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