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自作自受

  長孫翌冷眼看著不遠處，站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她伸出手輕輕點著身旁錦衣華服的少年，那少年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婦人笑意盈盈，一副母慈子孝舐犢情深的模樣躍入眼中。

  在不明真相時候，他心中或許還會艷羨，可是如今，他只有視若無睹，心如磐石，不但不羨反而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骨，挫骨揚灰！

  他出生便得了衛國公府嫡長子的名號，父親看重，祖母憐惜，生來就是天之驕子，衣食無憂，後來年過十歲，父親便為他求了世子之位，他幾乎擁有比大大多數同齡人都要優渥的生活，可是沒人知道，他仍不滿足，因為他心中嚮往著這些有母親寵溺的孩子。

  隨著他年歲的增長，祖母漸漸年邁，慢慢的有心無力，父親一介男子，不問兒女情長，只說功名才學，他的性子也慢慢冷漠，他這一生喪缺母愛，又生性涼薄，生活被孤獨和寂寥籠罩著，永遠也走不出去，也無人會走進來。他也曾爭取過，但就在母親用厭惡的眼神凌遲他的時候，他放棄了，他任由自己獨自一人，不再去奢望。

  可是，就是那個鮮活嬌俏的少女，她是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心房，也為他照清了前行的路，她是奪目的陽光，不過驚鴻一瞥，就吸引著他步步相隨。

  可是僅僅是一面之緣，他們再也沒有相見，他失望過度，最終答應了祖母為他選擇的別的女子，可是去請求賜婚的那一日，他終於再次見到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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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去後求祖母退掉這樁親事，他們不願，好在她也是心悅自己的，第二日宮中傳來聖旨，將她嫁與自己，沒有人知道，在平淡無奇的生活中終於遇見了一個能稱為意義的人，對他來說，是多麼的欣喜若狂。

  祖母去後，她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他終於如願以償，婚期也終於如期而至，他們情意相投，他恨不得將她裝進懷中，隨時可以帶走，他將她捧在手心裡，天上的月亮也願意為她去摘，荊棘陷阱也願為她去闖，從不讓她受委屈，那五年的日子是他生命中最開心的日子。

  可是他沒想到，總是有人看不慣他好過，心存惡意，將他一生中最不能失去的光亮也奪了去，他的妻兒俱亡，只留他一人在世上，煢煢孑立、踽踽獨行，他如何能不恨，殺妻弒子之仇，永生難忘。

  他拼著命為妻兒報仇雪恨，將那些罪魁禍首送進黃泉地獄，然後服了毒藥跟隨他們去了。

  可他沒想到，再次醒來就如一場夢一般，他年輕了十餘歲，可腦中那些記憶歷歷在目，細想甚至會痛徹心扉，慢慢的，他意識到，他不是在做夢，那是他親生經歷過的回憶，他想，老天終究是沒有虧待他，給了他一個重來的機會。

  這回，他不會再為不重要的人花費半分心思，也不會辜負那些愛他他愛的人，不是他的，他不去覬覦，他要為她堂堂正正掙回一份功名，然後向她求娶，生兒育女，他不奢望太多，只要簡簡單單與她共度一生，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即可。

  護著她，愛著她，不再讓旁人傷她一毫，損她一寸。

  但是，對於那些從中作梗的人，他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長孫翌收回目光，將眼中的恨意斂下心頭，抬腿走進清心閣。

  果然，長孫夫人見到迎面走來的長孫翌，笑著的臉陡然間冷淡下來，她皺著眉問：「我不是讓你去尋你表妹？沒尋著你回來幹什麼？還不快去別的地方找找！」

  長孫夫人是不想聽長孫翌說一句話，只要她看到他這張俊臉心中就煩悶，語氣不由尖銳了些。

  長孫晟頗有些不贊同他母親，對長孫夫人反駁道：「母親，您怎麼能怪大哥呢？明明是林表妹執意要去街市上逛逛，與大哥何干？再說她又不是三歲小兒，難道還記不清回來的路嗎？身邊還帶著丫鬟婆子，又不會走丟。這街市上這麼多人，一時半會去哪裡找？您這不是在為難大哥嗎？」

  長孫翌的胞弟長孫晟與兄長關係甚好，他們雖平日沒有同住同吃，但卻在一塊兒讀書寫字，因長孫翌才學出眾，性格沉穩，長孫晟極其欽佩這個大哥，把他當做自己的榜樣，雖有長孫夫人在暗中阻攔，但血緣至親，兄弟倆感情仍舊深重。

  所以長孫翌再恨林妙柔和長孫夫人，也從來沒有怨過他這個弟弟，他孝順母親沒有人能指責他，生而為人，你選擇不了自己的出生，他也從來沒有對不起過長孫翌，但在長孫翌殺死長孫夫人後，卻對這個弟弟心存愧疚。

  長孫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對長孫翌的維護，心中對長孫翌的厭惡感越來越濃厚，眼中盛滿了怨毒之色，憑什麼所有人都喜歡這個野種，婆婆向著他，丈夫向著他，現在連自己的兒子也要向著他了嗎？

  她的兒子才是尊貴的嫡子身份，長孫翌只不過是區區野種，還得了嫡子身份有了世子名號，那她處心積慮奪來的位置還有何意義？她在眾人眼底不就是個笑話？唾手可得的東西就要輕輕鬆鬆的拱手讓人？她們母子日後又該如何自處？

  長孫夫人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心中咬牙切齒，面上還只能掛上笑容，忍著痛安慰長孫翌：「阿翌不要誤會，母親只是一時擔憂柔兒，才會口不擇言，你可千萬別怪母親。」

  長孫翌面無表情道：「我自然不會怪母親，母親在給林姑娘挑選飾物，沒空出去尋她，又怎麼能怪到母親頭上。」

  長孫翌看著長孫夫人的神色就像吃了蒼蠅一樣，不由挑了挑眉，又見自個親弟弟以一種支持鼓勵的眼神看著他，長孫翌心中有些複雜。

  一個是仇人，一個是親人。

  如果日後……他又會站在哪一方？

  長孫晟覺得自家大哥說的話極對，於是他忙不失迭的點頭：「依我看，這事既不怪大哥也不怪母親，要怪就怪那林表妹，她不識好心，執意要出門上街，反倒惹得別人為她擔憂。」

  「女子就是麻煩事多。」

  自己兒子堵得長孫夫人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她只好快些結束這個話題，免得被這傻兒子給氣死。

  長孫夫人只好派身邊的小廝，說：「去看看表小姐現在身在何處做什麼，叫她快些回來。」

  小廝剛答應，就聽見世子爺的冷淡聲音：「慢著！」

  「母親不必讓人去找了，我知道林姑娘在哪兒。」

  長孫夫人恨不得一棍子敲死長孫翌，他就是故意的，還存心戲弄自己，於是她不由怒道：「你既然知道為何早不說？」

  這回又是長孫晟回的話：「因為母親您也沒問啊！」

  長孫夫人簡直生無可戀，火上心頭，她面前是兩尊活祖宗活菩薩，誰也碰不得說不得，她實在是氣的心肝兒疼，還只能和和氣氣問長孫翌：「那柔兒現在在哪兒？你找到她了，她為何不隨你一同回來？」

  長孫翌拱手回答，語氣毫無波瀾：「林姑娘衝撞了朝陽公主，被皇后娘娘帶回宮了。」

  一句話猶如千金壓在長孫夫人心頭，她禁不住滿心惶恐，面色大變，驚聲大問：「你說什麼？」

  長孫翌將事情完整道出，語氣微寒。

  事關天家，林妙柔得罪的是朝陽公主和皇后娘娘，長孫夫人不敢懷疑長孫翌這一番話的真實性，只是忍不住恨聲叱罵：「這個不知好歹的混帳東西！」

  林家不算高門大戶，長孫夫人林氏出自林家，只善用女人的手段，這件事情關係到整個衛國公府，只怕要請老爺回來商量法子，只怕就連她也脫不了關係，畢竟林妙柔是她接進府中來的。

  長孫夫人沒空再和長孫翌作對，忙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回了衛國公府。

  天子皇帝陛下今日散了議會後，才得知自個的妻子早已帶著兒女風風火火的出宮去了，只留下了他和太子同病相憐。

  沒想到姜珏持有不一樣的看法：「若不是因為兒臣還要參與議會，母后也會帶兒臣去的。」

  對此，皇帝陛下覺得自個兒子有些欠扁、欠收拾。

  今日的含元殿中氣氛有些緊張，宮中的宮女內侍們人人自危。

  聽說因伺候不周，聖上今日處置了好幾個宮女。

  直到皇后娘娘回宮，聖上才怒氣沖沖的離開，據聖上身邊的大總管五福說：「聖上這是趕著去治罪去了，你看看你們這些奴才們一個個的，沒有一點規矩，看看聖上今天都罰了好幾個了，這點小事也讓聖上憂心，你說說，這可不就是皇后娘娘失職嗎。」

  眾人恍然大悟。

  於是宮中就都在傳傳：聖上怒氣沖沖的找皇后娘娘算帳去了，依總管五福看啊，皇后娘娘鳳位要不保了。

  到了秋後算帳的時候，五福覺得自己實在是冤，明明是聖上吩咐的，卻讓他背了黑鍋，不賞就算了還要倒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