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偶然相遇
2024-06-11 08:02:47
作者: 雲月皎皎
紅榜前擁擠不堪。
諸多年輕少爺同小廝摩肩接踵,各個面紅耳赤,有人歡喜有人失落。
大風吹過,桃花香徐徐吹進軟轎中。
放眼便見站在最外邊的,是一位十四五歲意氣風發的少年。
那少年一襲月白色錦袍,手執一把白玉骨扇,長身玉立,頭頂玉冠,眉目清冷,芝蘭玉樹。
身長八尺,面如冠玉。
當真風采無二。
有言曰: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那張面容姜妧窮盡一生也不會忘記。
她前世的駙馬,丞相長孫翌。
若是沒見過他稱權朝野時的模樣,姜妧或許會覺著這人眉目清冷,氣韻如畫,長得俊美如神祗。
想當年,他就是憑藉著這副光風霽月的面容迷惑著她,直到至死方休。
帷帳被風意掀開,姜妧的視線落在紅榜外,眼底是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龐。
明明心裡已打定主意,但是再次見到他時,姜妧依舊抑制不住悲傷,那是她戀了愛了數十載的人啊,她一生中有近一半的時光都耗費在這個人身上,這個人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又怎麼能如此輕易剔除。
熱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溢出來。
一條一條,道道蜿蜒。
長孫翌,這個名字早已一點一點的深入骨髓。
恰巧,紅榜外的那人,也遠遠抬眼望過來。
隔著一頂軟轎和眾多侍衛,兩人視線在空中相交,男子似乎是看著滿臉淚痕的她,微微一怔。
姜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不等姜妧反應過來,軟轎便已和紅榜前的簇擁擦肩而過,帷帳早已落下,姜妧倚在軟椅上無聲的慟哭,熱淚從眼角迸發,汩汩而下,痛楚凌遲了她的心房,宛若撕心裂肺。
姜妧回宮已是午時。
朝陽公主居在蓬萊宮附近的鳳鳴殿中。
進殿便有宮女上來稟報:「皇后娘娘讓奴婢告訴公主一聲,今日傅家闔府進宮請安,您收拾好後便去蓬萊宮一同用膳。」
「好,本宮知道了。
姜妧點頭應聲。
玉簪用玉粉膏細細遮住姜妧眼下的紅腫,並未多言。
倒是後腳回宮的花朝心疼道:「公主這是怎麼了?傷心還是委屈了?是誰?奴婢待會帶著金吾衛一同去狠狠教訓他才對!」
姜妧眼底含笑,嗔道:「就你這丫頭慣會仗勢欺人,本宮不過是被風沙迷了眼,大驚小怪,再說,這天底下哪裡還會有人敢欺負到本宮頭上去。」
「這倒是。」花朝聳了聳肩,點頭贊同。
可是,花朝現在還不明白。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會讓你心甘情願地為他放棄一切,哪怕是生命。
「公主,您是沒看見,奴婢帶著您的口信去定王府的時候,定王妃的那臉色才叫好看呢,明日就得承給太后娘娘,這五百遍抄下來,恐怕這一夜怕是沒著落了。」花朝捂著嘴偷笑。
「她這些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到底是忘記了自己的出生,還真把自己當成皇室宗親了,也不好好掂量掂量。」姜妧冷笑。
別的王妃都是家中正經的嫡出小姐,唯獨這定王妃,非但不是嫡出小姐,而且還是個商戶家之庶女,以容貌出眾,深得定王喜愛,原以這等身份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定王正妃,更上不了皇家通牒,奈何定王在紫宸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才讓先帝鬆口,不過自此定王也就失了聖眷。
可是這定王妃心比天高,不好好做她的定王妃,倒是來肖想她父皇,前世也不知使了多少陰謀詭計,父皇辭世皇兄登基之時,定王起兵謀反,其中必有定王妃的一份功勞。
今生定要提早將定王府結果了,好避免那一場戰亂。
三月開春,微風過後便下起小雨來。
待拾掇好後,姜妧領著貼身宮女走在青石小路上,花朝為她撐著油紙傘,遠遠瞧見蓬萊池,荷花還未到時候,只瞧見青綠碧水荷葉,細雨將池水盪起一圈圈漣漪,雨珠滴落在荷葉上,滴滴分明,晶瑩剔透,微風徐徐拂過淡淡荷葉清香,舒適愜意。
至蓬萊宮外,便聽見裡邊一片歡聲笑語。
傅家是百年清貴世家,傅大爺和傅二爺、傅皇后皆是傅大夫人所出,傅家祖上有訓,傅家男子不可納妾,除非四十以上無出,才方可納妾,奈何傅大老爺是個風流情種,不尊祖訓,敗壞傅家名聲,同傅大夫人成親後,竟將自家表妹偷偷養在外邊做外室,沒過兩年還養了個庶子帶回傅家,無法無天。
畢竟那孩子是傅家的骨肉,那外室又是傅老太太的親侄女,傅老太太只好把傅三爺母子倆接進傅府,將侄女史氏抬為小妾,誰知這母子倆非但不安生,還依仗著有傅老太太和傅大老爺撐腰,便存了心思開始打壓起嫡妻嫡子,原本的百年清貴世家竟開始寵妾滅妻來,委實滑稽可笑。
好在傅大夫人徐氏也不是善茬,傅老太太親自上門為傅大老爺求娶徐氏,看中的就是徐氏的娘家定國公府,定國公府那可謂是一門勛貴,祖上祖宗是隨著神宗開國的武將功臣,延續到現在已經是幾百年曆程了,只不過後人不全是武將,也不乏文臣,所以說定國公府底蘊十足。
定國公太夫人生了三子,兩武一文,大老爺承了定國公爵位,二老爺任吏部尚書,三老爺是先帝親封的定北侯爺,一門兩爵,世間沒有,定國公府可謂榮寵盛極一時。
徐氏是定國公的嫡幼女,是自小被嬌寵著長大的,父親是一朝國公,兩位叔父位高權重。同意了傅家的求親,就是看在傅家不納妾的祖訓份上。
要不怎麼說傅老太太是個糊塗的,誰家要是娶了這位小姐,不好好把她供在家裡做神仙,哪裡還會去做什麼寵妾滅妻的蠢事,反倒還平白得罪了半個朝堂。
到底是將門子弟,徐氏也不言他,直接尋個由頭打殺了那位史表妹,而後定國公直接求到了先帝面前,請求聖旨和離,徐氏便帶著倆個兒子和女兒回了定國公府。
定國公也放言:我定國公又不是養不起女兒和外孫,何必放在別家被人糟踐。
傅老太太悔不當初,嫡親孫子也被徐氏帶走了,日後總不能讓庶出子弟來繼承家業吧,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百年世家的名頭就毀在這一脈上,就是萬死也難逃其疚。
好在傅家也還有明事理的人,傅家老太爺在世時,除卻長子是由傅老太太親手帶大,其他一眾兒女都是由老太爺親自教導,行事清白,嫡庶有別,根深蒂固。
常言道,慈母多敗兒,嚴父出孝子。
這話是真正兒正確,用來形容傅老太太和傅大老爺最好不過。
傅老太太一眾子女雖和傅大老爺同胞,心性卻截然不同。傅二老爺只能親自求到定國府前,拿祖宗基業親許,傅家子孫可以在定國公府長大,但待成年後必須回傅家繼承家業,期間闔府事物先由傅家二房替其掌管,待長房子孫回府便歸還。
傅家也實在沒臉求徐氏回府,再言是先帝親賜的和離書,也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定國公實在憂心傅家的人品,便直接要傅二老爺立下字據,將這字據拿進宮求先帝過目作證,以免來日傅家翻臉不認人。
徐氏便帶著兒女長居在定國公府,本就受父母愛兄嫂疼,直至兒女長大,倆個兒子回了傅家,女兒進宮登上鳳位,眾人喜還來不及,更就無人敢道閒話。
見姜妧進來,除了高坐上的傅皇后,屋內眾人忙起身欲行禮。
持仁義禮智信,敬天地君親師。是以,傅府眾人無論官職誥命都得向朝陽公主行禮。
「見過朝陽公主!」
姜妧忙上前虛扶住欲要福身的傅大爺和傅大太太,嗔怪道:「大舅舅大舅母這是要折煞阿妧不成?哪有晚輩受長輩的禮的?」
聞言,正在屈身的傅三爺夫妻二人,面上均涌過一絲窘迫之意。
這些年,傅三爺因為身世問題,在長安城眾人眼裡就是個笑話,若不是靠著傅家那半點至親關係,恐怕早就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
這回入宮本就輪不到他,若不是因為他的生母,皇后娘娘的母親徐氏怎會同父親和離,他心中也清楚,皇后娘娘肯定怨極了他們母子,不罰已是大幸,哪裡還會想見他。
他也不想入宮,若不是因為父親逼著大哥帶他夫妻二人進宮,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來的,他受閒氣也就算了,還要牽連著妻兒,傅三爺委實過意不去。
姜妧恍若未察,徑直走向傅皇后,倚在身旁坐下。
傅皇后把姜妧攬在懷中,笑罵道:「都多大人了,還這麼黏人。」
傅大太太笑道:「娘娘和阿妧母女情深,著實令人眼紅。」
雖傅家祖訓被傅大老爺破戒,但祖宗立在那兒的規矩是不變的,傅大爺掌家後,仍要求傅家後人遵循傅家祖訓,四十無子才方可納妾。
但傅大太太又不是個易懷的,畢生就得了一個獨子,命中無女,就打心底里將姜妧當做自己女兒般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