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老薑的信（第一卷·終）

  我睡意全無，直接呆愣住，不可思議的看著啞巴老頭，壓低聲音問：「你確定是他割掉的你的舌頭？沒記錯？」

  啞巴老頭搖著頭，眼神斬釘截鐵的又點了點頭。意思是，不會記錯，肯定是他。

  我站在原地愣了三五秒方才回過神來，連忙對啞巴老頭說：「你、你把你夢到的事情都告訴我，趁現在你記憶還清楚。」

  啞巴老頭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拿起筆再紙上刷刷的寫了起來。片刻後，啞巴老頭把紙遞給了我。

  我點燃一支煙，一邊抽一邊皺著眉看著。

  

  「人、很多人、有很多人冒著暴雨朝著寫有方家莊的石碑走去，然後有十二個人抱著十二個嬰兒。有個人再和他們說話，說的是什麼聽不清。再接著有個人給了我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他讓我走，有多遠走多遠永遠不要回來。我…我抱著東西冒著暴雨瘋狂的跑，可沒跑多久後面的村莊就被波濤洶湧的洪流給沖毀了……」

  「那個人、那個人追上了我！他把我懷裡的東西搶走了，然後他割掉了我的舌頭把我丟在了那裡，自己走了……只有這麼多！」

  我舔著有些發乾的嘴唇，拿起手機指著照片裡的方謙修說：「割掉你舌頭並且拿走你懷裡東西的人，是他對嗎？」

  啞巴老頭點了點頭，緊接著又伸手指向方謙修旁邊的那個人，拿起筆一邊盯著我看一邊快速的寫：「這個人我也見過！」

  「你見過他？？」我頓時『蹭』的一聲從床上站了起來，用夾著煙的手指著那個人，失聲問：「這個人你也見過？？」

  啞巴老頭鄭重的點了點頭，寫道：「就是他、就是他給我的東西，讓我有多遠走多遠，永遠不要回來！」

  「刷！」

  我目光看向窗外，眉頭迅速的擰成一團。不對勁，有點不對勁兒！

  老薑睡眠淺，啞巴老頭敲門發出這麼大的動靜他怎麼可能會聽不到？

  「你在屋裡等我。」我扭頭對啞巴老頭叮囑了一句，隨後拉開門走了出去來到老薑的房門前。

  我先是伸手敲了敲房門，叫了兩聲姜伯，可裡面卻沒有任何回答。

  我掃了一眼門鎖，發現門並沒有上鎖，於是直接伸手推了一下門，門『嘎吱』一聲直接被我推開，我站在門外朝著屋子裡掃了一眼，發現老薑房間裡一個人沒有。

  我沒進老薑房間，而是直接把房門關上離開。

  回到房間後啞巴老頭正坐在椅子上發呆，我現在心裡一團亂，於是就對他說：「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們明天再說。」

  啞巴老頭再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拿起筆開始寫字，我低頭一看發現上面寫著：「你認識割掉我舌頭的人，是嗎？」

  我沉默不到三秒，隨即乾脆的搖著頭說：「我不認識割掉你舌頭的人，但是我認識給你東西的那個人。」

  啞巴老頭疑惑的抬頭看向我，我回答說：「給你東西的那個人就住隔壁，是殯儀館的另一位背屍工。但是我剛才去他房間發現他人已經不在了。」

  「你先回去休息，然後再好好回憶回憶，看看能不能想起來其他的東西。」我再次開口道。

  啞巴老頭沒吭聲，扶著膝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離開了房間。

  等啞巴老頭走了以後我拿起手機撥通了老薑的手機，可對面卻提示著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緊皺著眉頭坐在床上點了一支煙，一邊抽一邊靜靜的思索著。

  割掉啞巴老頭的人怎麼可能是方謙修？完全沒有道理，怎麼可能會是他呢？

  再有就是，二十五年前的老薑為什麼會出現在方家莊呢？又怎麼會和啞巴老頭扯上關係？他當年交給啞巴老頭的東西又是什麼？

  啞巴老頭再當年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他的身份又是什麼？

  一支煙很快被我抽完，我掐滅菸蒂雙手枕在腦袋後面，睜著眼睛看著屋頂腦子裡做著假設和猜想。

  之前我一直再以啞巴老頭是方家莊舊人的角度來看待問題，如若不然的話他不可能會知道那麼多當年的東西。這一點是我先入為主，可現在看來似乎真相併不是這樣。

  如果啞巴老頭真的是方家莊的舊人，那為什麼方謙修會割掉他的舌頭？

  換個角度考慮問題，並且做一個假設和猜想。

  如果啞巴老頭不是方家莊人，而是二十五年前覬覦方家莊內東西的某個人呢？

  這樣一來的話老薑可能也會被牽扯進其中，說不定老薑和啞巴老頭當時是一夥的。去方家莊是為了尋找某個東西，等他找到那個東西以後老薑將之交給了啞巴老頭讓啞巴老頭帶走，從而才有了方謙修追上啞巴老頭割掉他舌頭的一幕？

  這個可能性有，但是其中有太多的漏洞。

  如果真是這樣，那啞巴老頭為什麼會看到十二個嬰兒？這對方家莊來言應該很隱蔽。

  再有就是，老薑當時又為什麼會告訴啞巴老頭『永遠不要回來』？如果是覬覦方家莊東西的人，他們肯定不會再回來，有必要多此一舉的提醒一句嗎？

  若不是這樣的話，那方謙修當年又為什麼割了啞巴老頭的舌頭拿走那個東西呢？

  「這裡面的水……可真深吶……」我由衷的嘆息一聲，總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死循環當中，了解不透、看不透、更猜不透這些。

  突然發生的這事搞得我一點睡意沒有，我在床上乾瞪眼琢磨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旭日東升我仍舊沒有睡著，最後乾脆不睡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

  簡單洗漱後我去了殯儀館保安樓找到昨晚值班的保安，詢問：「你昨晚值班的時候看沒看到老薑出去？」

  「老薑？」值班的年輕保安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說：「昨天老薑出去了好幾次，最後一次出去是你回來之前，那之後一晚上都沒回來。」

  我眉頭一皺，心想昨天回來的時候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我也沒注意老薑房間的動靜，想來那個時候老薑就已經走了？

  我搖了搖頭對保安道了一聲謝，轉身就要離開。這時候保安伸出頭，欠欠的問了我一句：「哥，今天不練嘴了啊？」

  「……你再多說一句話，我把你扔煉屍爐里給你做個SPA，你看我敢不敢就完了！」我回頭斜著眼說。

  保安縮了縮腦袋，撇著嘴一句話沒說。

  我早飯也不想吃，直接就回了宿舍推開老薑房間的門。房間裡的一些家具還都在，床上的被褥也還在，唯獨老薑勤更換的幾身衣服不在了，明顯是被老薑收拾收拾給帶走了。

  我嘆了口氣，心想老薑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暴露了，所以才提前離開的。

  我正要扭頭退出房間時，卻忽然看到面前的書桌上壓著一封書信。我皺著眉走到前面，將壓在上面的蠟燭拿開，把書信拿在了手裡。

  信封上寫有『方有德親啟』五字，我一把撕開信封把裡面的信紙給拿了出來，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字。

  我坐在床上從頭開始認真的看了起來。

  「有德，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就已經離開了。我一早就知道你一直在試圖調查方家莊之事，而在方家莊一事上我也的確對你有所隱瞞。二十五年前方家莊事發時我參與其中，但並未傷方家莊一草一木、一兵一卒。此事，單憑我一人之言，自不可定奪，日後你自會明白。」

  「還有一事，我的確為屍門中人，但這僅限於二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我退出屍門，一直隱世不出，後進入了青山火葬場繼續做一名背屍工直至今日！這二十五年來屍門中人一直在追查我的下落，因此我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一直隱瞞與你，望你勿怪。」

  「不光是我，當年方家莊的方謙修也同樣為屍門中人……二十五年前方家莊一事所牽扯的人實在是太多，恕我無法將其中真相告知與你，若不然不光我會引來殺身之禍，你同樣也難逃一死。若是有機會……就此停手吧，當年的是是非非並非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再因為當年的事情牽連到更多的人。」

  看到這時，我咬了咬牙，心中輕嘆一聲，無限淒涼：「姜伯，我真的怕了…我也想就此停手了…因為我怕我接受不了太多的結果…但是…我已經深陷其中了……」

  「孩子，你第一天來時我就知道你是方家的孩子，也知道你爺爺是方水生。因為有德和有才的名字是你爺爺當著我的面取的。我與你爺爺是舊友，你爺爺曾救過我的命，救命之恩永生難忘……你要謹記，一定要保護好當年方延卿從你爺爺那裡抱走的孩子，他是方家莊四百餘人換來的生命和希望吶！」

  「信封里有一張卡，代我交給林子的母親，林子這孩子和年輕時候的我很像，我在他身上像是看到了幾十年前的自己……」

  我傾斜著信封將裡面的銀行卡給倒了出來，用手捏著坐在床邊上怔怔的發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