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再瀕絕望

  因為劇烈的狂風裹挾著瓢潑大雨，竟然將鄉里的大均村在內的三個村莊發生了大規模的水澇災害。

  作為鄉衛生院的工作人員，在接到了鄉政府的緊急召集通知後，除了留下兩名醫生在鄉上值守，其餘的醫生護士全都跟隨鄉里的工作人員下派到了各個受災的村子裡去。

  當馮國根領著王蓓及兩名護士趕到了受災最為嚴重的大均村時，無不為眼前的場景所震撼。

  上游傾斜的大水沖毀了臨溪而築的農舍，幾乎淹沒了大均村東南兩個方向的所有農田，劫後餘生倖存的村民，集合在了村子西邊兒的一處高峰處。

  

  大均村的村支書見到冒著大雨，沾了滿身泥濘的馮國根等人，打著破傘心情激動地迎了上去。

  「老陶，村裡的鄉親都在這裡了嗎？」

  頂著狂風，馮國根提著嗓門在陶支書的耳邊喊道。

  「沒有啊，大水來得太突然了，鄉親們都來不及反應。有幾個鄉親剛出家門，就被大水沖走了。我剛和村裡的幹部點了下人數，估摸著失蹤了六七個鄉親。」

  「這麼多！」

  馮國根和一塊來的鄉政府工作人員都有些震驚到。

  側過頭，看了一眼躲在石亭下避雨的鄉親，發現有些人受了傷，馮國根趕忙招呼護士跟著自己上前救治。

  在為受傷的村民做了緊急的包紮處理後，在大家的商議下，沿著大水往下遊方向搜尋失蹤的鄉親。

  臨行前的那一刻，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原本跟著搜救隊走了十幾米外的馮國根，又折回亭子下，回到王蓓的身邊。

  「王蓓，我這有個東西，你先幫我保管著。」

  說著，馮國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摺疊的紅色方帕。

  「馮叔，這是什麼？」

  「這是我前兩天給蘭芝買的戒指，我怕待會兒我弄丟了。就先放你這兒，等會去了再給我。」

  沒有等王蓓再做回應，馮國根便匆匆忙扭頭離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和他回身招手的輪廓，站在原地的王蓓，不知為什麼，心裡一緊。輕輕蠕動唇瓣，卻沒有半點出聲。

  不知是命運的安排，亦或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在大家從村口沿著大水向下走了近兩里路時，發現了一個被大水拍到原本是農田的岸上來。

  馮國根是第一個衝上前去將那個男孩抱起的人，就在眾人手忙腳亂將馮國根和孩子拉到安全地帶。

  觀察到孩子還有呼吸，馮國根當即展開了施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約不到兩分鐘的時候，男孩便在馮國根的按壓下將喝進肚子裡的水嗆了出來。

  「太好了，娃有救了，娃有救了。」在場的人激動萬分的感嘆道。

  然而，就在馮國根將甦醒過來的男孩抱起，才有了幾步路。

  還沒來得及對身後突然響起的嘈雜聲做出回應，來不及對砸向自己的木樁做出反應，本能的彎下身將男孩護在身下，直至後腦傳來的劇烈疼痛。

  眾目睽睽之下，馮國根無聲的傾倒在地。

  噩耗傳來時，是在第二天大雨初停的晌午。

  就在卓蘭芝和方家人準備午飯的時間，又是一通馬志軍從家裡打來的電話，聽聞噩耗的卓蘭芝，險些站不住摔倒。

  趕回縉雲，已是第三天的凌晨，出了火車站後，一刻不停地趕往了縣城的醫院裡。

  在封閉窗檐透進來的幽暗光亮，陰冷的停屍房裡。看著馮國根早已冰涼慘白的容顏，那一刻，積澱的淚水終是順頰而下。

  或許是出乎了眾人的預料，在停屍房裡的那幾分鐘，除了眼淚書，卓蘭芝始終表現的很平靜的樣子。

  只不過，出來後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的她，嚎啕著蹲下身大哭起來。

  她的傷心，她的委屈終是在這一刻傾瀉爆發。

  大家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只能站在原地凝視於她。

  不知過了多久，被人攙扶到走廊上坐下的卓蘭芝才平穩了情緒。鄉政府的工作人員和衛生院的院長走到了她的跟前來。

  「蘭芝同志，老馮的意外，我們也很難過。可是事到如今，我們應該振作起來，讓他能夠走的安心，我們院裡和鄉政府商量來一下，想詢問一下你對老馮的後事安排。」

  聽著院長的這番話，卓蘭芝也抬起了頭，含著淚眼望著眼前的兩個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早有商量好，彼此點了點頭。

  「按理說，你和老馮還不算夫妻，但你們畢竟也有了婚約。考慮老馮從小就是孤兒，在這兒也無親無故的，所以我們商量一下如果你不方便的話，院裡和鄉里就一塊兒出些錢，為老馮買塊公墓。」

  「不，我要帶他回去，我要親手埋了他。活著不能給他一個家，他如今不在了，我也不能眼看著他做個孤魂野鬼。」

  在院長還未說完前，卓蘭芝便已然打斷了他的話語。

  那斬釘截鐵的語氣，和她堅定不移的目光，讓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在鄉里的幫助下，卓蘭芝順利的辦理了手續，在下溪村的一處山坡處，為他挑選了一塊墳地。

  這裡，正好可以遙望卓蘭芝的家，和後山的那片雞場。或許，倘若在天有靈，卓蘭芝希望他第一眼就能看到的是自己。

  出殯的那一天，在馮國根的墳頭前，王蓓也將馮國根生前的買的那枚金戒指交到了卓蘭芝的手裡。

  「嬸兒，馮叔走了，我和您一樣，都很難過。對不起，如果那天我攔著他不要去，或許就不會發生這場意外了。」

  「你攔不住的，如果他會被你攔住，那他就不是自個兒了。」

  說這話時，卓蘭芝呆呆地凝視手中方帕上靜躺的戒指，又側過頭看著他的墳碑。

  順著卓蘭芝的視線，王蓓也望向了墳碑。

  「馮叔以前和我說過，他最愛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那天你生氣離開了，其實馮叔心裡也很難過。他對你的心，從來就沒有變過。」

  王蓓心裡明白，縱使如今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那帶著哭腔的語氣，是那般的無助和悲涼。

  而卓蘭芝的內心，也承受著對馮國根深深地自責，和對他無限的悔意與遺憾。

  沒人能夠感觸到卓蘭芝自己的內心世界，如果有，那就是孩子們的生父，還有躺在黑暗棺木里的馮國根。

  事到如今，出現在自己生命里的兩個男人，都離她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