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再次離別

  夜幕降臨時，終是有了片刻閒暇，坐在堂屋裡，緊鄰炭盆邊圍坐取暖的一家人。馬景華和弟弟妹妹們翻看著日曆，而卓蘭芝，則是坐在一側打鞋底。大兒子將要歸部隊，她尋思著為兒子做一雙布鞋。

  「哥，我看二月十四這日子就不錯呀。為什麼不能讓娘和馮叔置酒席呀？而且還是寒假的時候，我們都能在家裡呢。」

  

  指著二月十四的那一天，美華表現出鄭重其事地建議道。

  然而，馬景華卻咧著嘴瞟了妹妹一眼。

  「臭丫頭，光曉得那是西方的情人節了吧你。」

  「就是情人節呀，不然幹嘛要選那個選日子呀。」嘟囔著回應著兄長的調侃。

  而她身邊的姍姍，用手肘搗了搗美華的腰腹。

  「美華，你別忘了那會兒村里還要選村幹部呢。到時候嬸娘哪裡有精力去辦那事兒啊，要我看，三月份最好了。那基本不都是好日子嘛。」

  「反正總不能趕著清明以後吧。」馬富華坐在一邊剝著花生隨口一句，讓大家將目光投向了他。

  大家的注視，似乎讓他有些發慌。趕忙擺手解釋：「我就是隨口說一句的，你們可別這麼看著我呀。」

  望著幾個孩子在為自己挑選日子，卓蘭芝心裡倒也是歡喜。雖然，她已經和馮國根商量好了日子。但是能看著孩子們圍聚在她身旁，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她的心境都是暖暖的。

  在發間劃撥了幾下針尖，卓蘭芝這才出聲打斷了兒女們的對話：「具體的日子呀，娘已經和你們馮叔商量過了。具體的日子，定到八月份了。」

  「八月？」

  幾乎異口同聲的疑問，幾個孩子也將視線轉向了母親。

  「娘，為啥定到了八月份啊？」美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而卓蘭芝也將手裡還未完工的布鞋放了下來，沉靜了片刻，才悠悠回應道：「那會兒不是閒一些嘛，秋收也還沒到。正好你們也是放暑假，社裡的養殖也差不多成型了。那樣娘也能安心的和你們馮叔在一塊了。」

  母親的一番解釋，讓他們聽之恍然大悟。

  幾個人急忙又翻到了八月的日曆，議論著哪一天的日子最好。

  而馬景華，則是多看了母親兩眼，停留在了她繼續拿起的布鞋上。

  「娘，你白天做活那麼累，天兒黑了就別忙活了，多歇歇吧。」

  雖是聽著兒子的囑咐，但是卓蘭芝並沒有抬頭望他，小心細緻的穿插每一段針線。

  「後兒天你不就要回去了，娘不得抓緊時間給你趕兩雙出來讓你帶回去。不然，你到了部隊裡穿啥子！」

  母親的一番話，讓馬景華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

  「娘，部隊裡給我們發鞋的。」

  「娘知道你們有鞋子，不過你們也不是一整天都穿。等你們晚上在宿舍了，起夜的時候就穿娘給你做的布鞋，暖和不著凍。而且。」

  說著，卓蘭芝突然停了下來，抬起頭和兒子對視了一眼。

  「而且，穿著娘給你做得鞋，等你想娘了，穿這鞋能讓你心裡暖暖的，對不。」

  母親的隻言片語，讓他聽了尷尬一笑，沉默無言。

  團聚的日子總是短暫而又匆匆的，馬景華離開的那一天，卓蘭芝並沒有送他去縣城。

  村口的大榆樹下，扛著拎著母親為他填裝的行李放在馮國根騎行的三輪車上。

  「娘，別送了，有馮叔送我，你回去吧，外邊兒冷。」

  兒子的提醒，卓蘭芝點點頭表示了應承。

  小步走到他的跟前，墊著腳為兒子整理了他翻卷的衣領。

  「景娃，回去了要好好的，啊！照顧好自個兒，家裡的事兒不要惦記。」

  說著說著，卓蘭芝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眼眶裡翻湧著淚水。

  離別總是痛苦的，但凡馬景華這個七尺男兒，也無可避免地揉起了自己的眼睛。

  「娘，我會照顧好自個兒的。你在家裡，也要照顧好自個兒啊。」

  言盡，馬景華向前一步，如同他歸來那天一樣，將母親攬緊了懷裡。

  卓蘭芝將頭靠在兒子的胸膛前，感觸他即將離去前最後的體溫。

  良久，馬景華才鬆開了手，將母親放開，伸手為她拭去眼淚。

  「娘，兒走了。」

  「嗯，去吧，路上注意些安全，景娃。」

  站在大榆樹下的卓蘭芝，望著兒子漸行漸遠的背影，久久不願離去。兩個人遙遙揮手，吶喊著彼此已然不再聽到的道別。

  直至他們消失在山道上的密林中，心中依舊牽掛的卓蘭芝，終是垂下了手。

  舉起是送別，墜落是期盼。

  兒女們漸行漸長的年紀，是母親額前寂寞無聲而生的白髮始終相伴。不知是何歲月，哪一次的離別，誠切而衷心的祝願，風若有情，我願化風為你撥弄華發。

  一眨呀，農曆新年的正月結束了。而卓蘭芝以及下溪村的每一位村民，都迎來了屬於他們都是為之關聯的新任村幹部選舉。

  在村公所的大會上，作為行將退休已經做了二十餘年村支書的林國富，在他的任內最後一次主持了村公所大會。

  在村公所的大院裡，林國富和孫志明的面前擺置了一張方桌，而在方桌上邊兒放的一個木箱，等到大家都到孫志明這裡領了票，他才意味深長的開口和大家說道。

  「鄉親們，今兒是咱們村新一屆的村幹部選舉。今兒咱們投票選的是咱們下溪村下一任的村支書，村長以及村里會計的職位。剛剛大家手裡拿的票子，是我前兩天到鄉里列印回來的，一人一張。這上邊兒有五個人的名字，也就是有五個人來參加這次選舉。大家呢在自個兒的紙上，選中三個人的名字，就在那個名字的後邊打個勾。不要給別人看，自個弄自個的。等大家打完勾了，就挨個兒排隊把票丟到這箱子裡。等票投完了，我和志明就當著大家的面計票。好了，不說了，大家開始吧。」

  伴隨著林國富一聲囑咐後，大家也都拿著手裡的選票巴望。

  雖然林國富有過交代讓他們不要交頭接耳，不過看到大家還是沒有忍住，他也沒有去阻撓大家的交談。

  而他，也側頭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默不作聲的卓蘭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