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轉機（二）

  廚屋裡僅剩的他們倆，在突然安靜的氛圍里，有些不太自在。

  坐在灶爐邊的馮國根，聽著卓蘭芝拿刀『噔，噔』在菜板上切菜的聲音。輕輕側過頭，看了眼忙碌的卓蘭芝。

  正在他恍惚間，卓蘭芝也瞥到了馮國根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國根大哥，這段日子過得咋樣？」

  終是卓蘭芝先開了口，馮國根先是呆滯了一下。趕忙回應道：「我還好，還好。蘭芝，你咋樣？」

  「我也還好，反正每天也都差不多，忙活家裡這些事兒。」

  輕淡的回覆了馮國根，馮國根點了頭後，兩個人又是沉默了一會兒。

  「蘭芝，富華那件事兒，你還生我氣不？」

  在卓蘭芝看來，馮國根的這個問題有些奇怪。

  伴隨著她倒進鍋里的菜升起的油煙，卓蘭芝沒有立馬回應他。乾咳了兩聲，抬起左手用手腕稍作遮掩，以讓嗆人的油煙不進入口鼻。

  等了片刻，馮國根才聽到她悠悠傳來的聲音。

  「有啥好氣的，本來就沒怪你。那天你一聲不吭的就走了，我還尋思著你是不是生氣了。」

  卓蘭芝的回答，讓馮國根有些尷尬。

  不過，轉念一想，卻也看的開了。

  「反正吧，孩子們有孩子們自個兒的想法，咱做大人的也不能光為了自個兒想。倒是富華，還不知道他心裡還生不生我氣喲。」

  馮國根的這番自我調侃，讓卓蘭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你放心，我們家富華可沒你想的那麼愛記仇。我估摸著，往後要是不提這事兒，他也不會想到這些了。」

  是啊，往後不提，不在孩子們面前提起，或許就不會再有像那晚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其實卓蘭芝也認真想過，假使當時不是馮國根，換做任何一個人。兒子女兒都不會認同，因為父親給他們的印跡太深了。至少在他們眼裡，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代替馬援朝。

  而卓蘭芝也對自己的後半輩子認命了，如果要讓她在自己的幸福和幾個孩子之間選一個，那麼她只能選擇孩子。

  至於馮國根，他也不敢再因為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顧卓蘭芝和孩子們之間的感情。原本單身了一輩子的他，自認為等到了自己心愛的人，可是命運對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既然可望而不可得，那就唯有選擇遠觀而不靠近。在他力所能及的距離下，為卓蘭芝和她的孩子默默守護著便好。

  等到送走了馮國根和趙立秋後，卓蘭芝和馬志軍夫妻倆便在山上忙活了一個下午。

  他們打算先將無病的雞苗先帶到山下關養幾天，等到雞場新的雞舍修建好後再重新搬上去。

  臨近天黑，他們才從山上下來。

  馬志軍和方春霞並沒有留下來吃晚飯，將東西擱在院子裡，便先回家去了。

  走在路上的方春霞，望著丈夫皺了一下午的眉頭。很是疑惑地詢問他。

  「志軍，我說你一下午在想啥呢？我怎麼光看到你皺眉頭。」

  走在後邊的馬志軍，抬眼望向了自己的妻子。

  「春霞，你說那馮國根今兒這麼突然帶著趙大叔來咱這裡。他該不會心裡還想著嫂子吧。」

  馬志軍的這番話，讓方春霞表現得有些錯愕。

  「志軍，你說這話是啥意思？」狐疑地看著丈夫質詢道。

  妻子的神情，似乎讓馬志軍一時感到意外。

  還沒等他做出回應，方春霞便不懷好氣的反問他：「志軍，難不成你覺著嫂子和國根大哥不般配嘛？還是你覺著嫂子就不能再找個伴兒？她就應該守著大哥的墳到老到棺材裡麼？」

  方春霞的這段話，讓馬志軍頓時無言以對。

  一直以來，馬志軍的心裡也對嫂子和馮國根之間的事情持不表態的態度，雖然他從沒有對妻子之外的任何人表露過自己的想法。但是作為妻子的方春霞，又怎能看不透丈夫心裡的想法。

  之前，方春霞並沒有在意他的那些小心思。但是這一次，方春霞是真的不高興了。

  「志軍，難不成你不想看到嫂子再找個伴兒麼？你是瞧不起嫂子，還是心疼大哥？大哥已經走了兩年多了，難不成你還想讓嫂子守一輩子寡麼？你別忘了，我當年嫁給你的時候，也是守寡的。」

  方春霞的這番話，讓馬志軍頓時變得目瞪口呆。或許，他不會想到，妻子會和自己發這麼大的火。

  「春霞，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那意思。」

  「你不是那意思，還有啥意思？懶得搭理你，晚上你自個兒想辦法解決吧，別吃我做的飯。」

  說罷，方春霞便不再理會丈夫，冷哼一聲，扭頭繼續朝家走去。

  留在原地的馬志軍，頗有些無辜的表情。可憐兮兮的望著妻子離去的背影，趕忙追了上去。

  第二天，卓蘭芝他們便為雞場新建雞舍開始忙碌起來。

  趕巧碰上了幾個孩子放學回家，他們也知道了馮國根帶著縣裡的專家來為家裡的雞苗查看病因及重新設計雞場的事情。除了富華留在家裡複習初中的課程備戰中考外，胡姍姍和美華也都上山幫忙去了。

  至於留在家裡的馬富華，沒有人知道他的心理變化。

  二樓窗台邊的書桌上，獨自坐在書桌邊，雙手扶著下巴的馬富華。一雙眼睛直直地眺望著後上雞場隱約浮現出的忙碌的母親和家人。

  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學習上。他的腦子裡，一直都在浮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娘，明兒姐姐們去學校的時候，我可不可以和她們一道去玩一下啊。」

  吃了晚飯，在堂屋看著電視的卓蘭芝，看著兒子從二樓的房間跑到自己面前說出這番話。和她一樣的，是胡姍姍和美華也對他的行為感到疑惑。

  「你去那兒做啥？在家太閒了，尋思著給你姐找麻煩嘛。」

  半似玩笑半似真的回應道。

  看著母親似乎不大情願的樣子，馬富華也並不慌急，嘿嘿直笑，挽著母親的胳膊坐在了她身旁。

  「娘，我這成天悶在家裡看書，都快把我頭看大了。你就讓我出去玩一玩，放鬆一下嘛。」

  馬富華死皮賴臉的懇求，讓卓蘭芝有些不大習慣。

  沒等她再做回應，坐在前邊一直觀察他們的胡姍姍和美華先開了口，幫著馬富華求情道。

  「嬸娘，你就讓富華跟我們一塊去走走吧。初三本來就壓力大，讓他適當降降壓對學習也有好處。」

  「是啊娘，有我們倆在，你還怕他能翻了天不成。」

  美華嬉笑地表情，富華回應她的是偷偷撇了撇嘴。

  考慮了一下，卓蘭芝認同了胡姍她們的理由，同時點頭答應了富華的懇求。

  馬富華自然又是一副乖乖妮妮的樣子抱著母親撒嬌一般的輕蹭。

  第一次，兒子對自己做出這種撒嬌動作，卻讓卓蘭芝好似有些嫌棄，抖動著肩膀將馬富華貼在肩膀上的臉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