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釜底抽薪

  孫堅和姚羅其實並沒有完全的離開荊州，他們流竄到了南陽，竄到了袁術的地盤。

  這一路，也讓孫堅弄清楚了姚羅是如何帶領著兩千兵馬，悄無聲息出現在襄陽的。

  

  「姚兄這支兵馬是單純的斥候吧？」

  在深入南陽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孫堅終於忍不住問道。

  這幾日以來的行軍，讓孫堅對時間都已經快無意識了，顛倒又混亂，完全的亂了。

  前幾日，他們率領先頭部隊三百人，分作十餘批次，扮做流民零零散散的進入了舞陰。正好遇見了當地官府強征百姓，為縣令張升的第九房小妾修建宅邸。

  他們這種流民是地方官府最喜歡的，於是乎毫不意外的就被強征了。

  孫堅作為堂堂豫州刺史，現在是一名刨木頭的勞役。

  而且已經連著挨了好天的打了。

  現在都到了哪怕他只是稍微咳嗽一聲，那管事的胥吏就會揮動鞭子的地步。

  他真的忍不下去了。

  「孫大哥為何會這麼問？」姚羅正在賣力的刨木頭，他和孫堅是搭檔，一邊替孫堅遮掩了一下，一邊抽空說道，「大哥你要是不認真幹活，等會那幾個胥吏過來，又得揍你。」

  「我挨揍事小，我就想知道姚兄你這樣浪費時間，真的不會耽誤事嗎？」孫堅沒好氣的問道，這都多少天了，他們還在舞陰呆著，現在竟然還給縣令的小妾蓋起了房子。

  簡直豈有此理！

  「不耽誤，磨刀不誤砍柴工。」姚羅的活乾的很賣力，也非常仔細，連說話的時候他都沒有停下來，「袁術之所以據守南陽，他看中的便是南陽數百萬的人口，就舞陰這座小縣，人口便有十數萬，多麼恐怖的人口，比關中任何一個縣都要多。」

  「這麼多的人口是好事，可……這似乎跟我們要做的事沒關係吧？」孫堅無語說道。

  這一路走來，他也算是弄清楚朝廷這支兵馬的離奇行軍之路了。

  他們竟然是以據點的方式挪移的。

  可能是一縣，也可能是一戶豪紳、一處山賊，不一而足。

  他們以各種奇奇怪怪的方式占據那裡，後續兵馬再分散成數十股，連夜將兵器甲冑運送過來，然後更換身份繼續下一處。

  也就是朝廷這支軍隊真的訓練有素，要是換做旁人，用這種貓遺屎的方式挪移行軍，等到地方，能剩下三瓜倆棗那都屬於大運氣。

  孫堅起初還想著偷師效仿一下，但親身經歷過之後，果斷放棄了。

  這事，他真學不來。

  他只有羨慕的份，玩不好很容易就會給玩脫了。

  朝廷這支兵馬真的是把就食於敵玩到了精細化的程度。

  他們這一路走來，根本就不知道運送糧草是怎麼一回事。

  「當個為民伸張的山賊是有很多好處的！」姚羅忽然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

  孫堅不再繼續耍賴擺爛，起身扶住了那根和他一般粗的木頭，說道，「所以我們接下來是要當山賊？」

  這麼多天下來，他們不知道換了幾個身份，孫堅早就已經習慣了。

  姚羅瞥了一眼遊蕩在不遠處巡邏的胥吏，說道：「舞陰縣衙里並沒有多少兵，不過百十名胥吏，但這位張縣令的塢堡中卻有不少部曲，我們還需要再觀察幾日，確定具體兵力人數，以及下面那些都尉、亭長手中是否還有人。還有，等一瞪後續的人手。」

  「不用再觀察了，這個縣令手中有一千二百人，那些都尉和亭長手中都還有些人，但不多，零零總總加起來兩千人。」孫堅說道。

  姚羅詫異的看向了孫堅，「你如何知道的這麼清楚？」

  孫堅眼皮耷拉了下來，這個問題，他不是很想回答。

  「挨打的時候無意間聽到的！」孫堅不太情願的悶聲說道，「袁術在宛城聚將，命令各縣最少出兵五百，少了不行，多了有賞賜。我昨天挨打的時候，無意間聽見他們在商量，此間縣令好像準備出兵一千人，這幾日便會出發。」

  姚羅定定的看著孫堅，忍不住笑了，「原來挨打竟然還有這好處！」

  孫堅：……

  「你現在可以繞開我挨打這個事了。袁術在宛城聚兵，這可不是小事，你就沒什麼打算？」孫堅鬱悶說道，這一趟下來，他孫破虜的名聲算是毀得差不多了。

  而且他相當看不順眼這個說話直來直去，有時候話很少，有時候話又很多，好像完全矛盾著的傢伙。如果有機會，他很想把姚羅揍一頓。

  打個半死的那種揍！

  姚羅細細的打磨著他剛剛刨出來的木刺，說道：「袁術聚兵，我們能有什麼打算？他肯定不是來打我們的。」

  孫堅的眼皮又耷拉了下來，幽幽說道：「可他有可能會攻打豫州！」

  「無妨，你治下的豫州，陛下本就不是很滿意。」姚羅淡淡說道。

  孫堅：……

  「陛下不滿意我治理地方，我可以理解。但我治理的再差，和袁術攻打應該會是兩回事吧？」孫堅想罵娘，問候一下姚羅那些可愛的祖宗們。

  姚羅吹了吹木屑，非常滿意的拍了拍木頭，「其實你真不必擔心袁術攻打豫州，這寒冬臘月的，糧草運送不便，將士們不可能忍飢挨餓的去打仗。就算袁術混帳到完全不清楚這件事，他帳下也有明白人。」

  「現在才只是剛剛下令聚兵而已，我們還有絕對充足的時間。」

  孫堅一把扛起刨好的木椽，碼到了一旁。

  然後又拉過來一根尚未處理的，扔到姚羅腳邊，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我信你的，但如果豫州出了什麼差池，陛下降罪下來，你背大頭，我背小的。」

  「反正我現在就算再著急，你把我的部下分成了幾十上百股散在南陽，我一時間也召集不起來，這事也是因為你，不怨我。」

  「好，這點事而已。」姚羅淡然說道：「若無我，你好像已經葬身峴山了。」

  「我惦記著你的救命之恩，但你別老是掛在嘴邊。」孫堅無奈道。

  這個朝廷的後起之秀，指定是有什麼毛病。

  「認真點，那個姓張的來了。」姚羅看了一眼遠處，忽然低聲提醒道。

  孫堅立馬俯身，裝模作樣的處理樹皮，一邊打量著從遠處而來的一行人。

  「那姓張的長得歪瓜裂棗的，他那個小妾倒是不錯。姚兄要小妾不要？你要我去給你拾掇過來。」孫堅一眼就相中了那個在一群漢子中格外突兀，光鮮亮麗的女人。

  姚羅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平淡說道：「我不喜歡有夫之婦！」

  「舉止聘聘裊裊有形態，始終面帶淺笑，說話溫聲細語，這女人必是出身高門大戶。」孫堅幾乎光明正大的看著，一邊點評，「這樣的女人你竟然都不要？」

  「我等會看仔細點再做決定！」姚羅說道。

  如果不是此時處境不是很好，否則孫堅一定放肆的大笑幾聲。

  還矜持！

  看看那女人的臉蛋和那鼓鼓囊囊的衣服，都不需要再猶豫了。

  更別說那女人打眼一看就是個溫婉淑女，這就更是難得一見了。

  張升帶著他的第九房小妾似乎是來查看宅邸的修建進度，一行人有說有笑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孫堅在周圍瞄了一圈，拿起了被他扔棄在一旁生鏽了的短斧。

  姚羅看見不但沒吭聲，反而從衣襟上撕下一塊布，將他的手和斧子緊緊纏在了一起。

  「你這……」孫堅有些驚訝。

  「我準備再觀察幾日，只是因為這廝不來這裡。」姚羅說道。

  孫堅點了下頭，「正好，也不需要我再多費口舌了。」

  他將斧子藏在懷中，在張升帶著人走過來之後，忽然間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

  「縣尊饒命啊，我老母八十有六，我再不回去她一定會餓死的啊……」孫堅大聲哭喊著，跪在了張升的不遠處，連連磕頭。

  這一幕，看的姚羅表情頓時跟便秘了似的。

  張升的面色有些難看，狠狠瞪了一眼跟在他身邊的中年人，大聲說道：「你先起來！」

  「本官只是想給從北方而來，衣食無依的百姓一條生計，看來是下面的人弄錯了你的身份，你且先起來，稍後我命人送你回家如何？」

  孫堅抹著眼淚，姿態看起來有些艱難的站了起來，「張縣尊真是個好官啊。」

  一邊說著，他緩緩向前靠了一步，再度接近了張升。

  「你做什麼？滾一邊去！」一名胥吏非常粗暴的攔住了孫堅。

  張升的臉上頓時有了殺氣，「你滾一邊去！」

  「來，近前與我說話！」他又笑著沖孫堅招了招手說道。

  孫堅很小心的彎著腰憨笑說道，「小人就是想感謝一下縣尊，然後，順手……砍死他！」

  話音說罷，孫堅忽然氣勢大變。

  一把抽出藏在懷中的斧子，一個箭步上前，砍在了張升的腦袋上。

  「狗官，聽沒聽說過一句，匹夫一怒，血濺三尺？」孫堅一腳踢開栽倒在地的張升，反手又將張升身邊的那個中年文士抓到了面前，「你說對嗎？」

  剛要下令的中年文士被嚇得臉都白了，「對對對，義士說的對！」

  孫堅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時，姚羅拎著斧子也從一堆木材中走了出來，口中高呼道，「孫天王在此，降者不殺！」

  「還有同黨？！」那個中年文士忽然疾呼一聲。

  「你他娘的還想反殺？」孫堅大怒，一斧子便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