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夏至大考
2024-06-11 02:05:24
作者: 隨便老哥
張濟在那堵牆旁邊親自守了足足三天。
段煨與張繡幾人也舍下手裡的事情,陪著張濟在那裡守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時候,這幾個大爺的耐性都被消磨完了。
「你告訴我,你在這裡到底是要做什麼?要不然你一刀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段煨沖張濟大聲咆哮道,他真的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他感覺他會瘋掉。
張濟笑呵呵說道:「我們在這裡好酒好肉的吃著喝著,你怎麼就受不了了?你看看人家劉侍中,現在就差把所有家當都搬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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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鸞聞言說道:「因為我不像二位將軍有那麼多的擔憂。」
段煨煩躁的揮舞著胳膊,大聲咆哮道:「是,吃的是好,都是我上半輩子沒吃過的,可我心裡不踏實。你成日聚兵於此,分明就是有什麼陰謀,可又不見你有什麼動作,你到底要幹嘛?」
一邊的張繡,也是一臉的凝重之色。
段煨的話,也是他想說的話。
張濟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拍了兩下腿,說道:「嗯……你們不是一直自詡聰明過人嗎?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一點事情就看不明白呢?」
「叔父,您就別賣關子了。」張繡說道。
張濟無比滿足的笑著,他好像終於搬回了一局。
「你們不就是擔心,我會忽然間找一個你們不注意的機會,興兵造反嘛?」張濟說道,「可你們難道忘了,我們這幾日的吃食,有足足兩頓都是陛下所賜嗎?」
「你們看到我整天聚兵於此,陛下是……看不見嗎?」
張繡與段煨齊齊呆住了,表情傻傻的看著對方。
「好像也是啊。」段煨呢喃道。
張濟自得的笑著,故作神秘說道:「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實難奉告。你們就別惦記了,我是不會說的。」
「你們要是沒事呢,可以陪我在這裡坐著。要是有事呢,就各忙各的去吧。」
張繡與段煨表情古怪的對視一眼,都愣住了。
看著張濟那忽然間好像高傲起來的小模樣,還有些生氣。
「張公。」張繡拉著段煨到了外面,低聲問道,「我叔父這是不是領了陛下什麼差事?」
段煨點了點頭,「我看也像。」
「陛下是不是給我叔父許諾什麼好處了?」張繡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他可是一直在背後說陛下的壞話,態度也很是桀驁,這怎麼忽然間就跟轉性了一樣。」
段煨雖然心中有些吃味,但還是輕嘆道:「不管陛下許諾了什麼好處,他只要繼續安安穩穩的就行,我現在可真擔心你叔父什麼時候忽然間想不開了,拉著你我一起送死!」
張繡深以為然的輕輕頷首,「張公所言甚是。」
「什麼事情我們也就別過問了,只要沒事就好。」
段煨也覺得應該如此,說道:「就這樣,這地方是梁王的宅邸,此事十有八九應該跟梁王脫不開關係。等事情 揭曉,我們也就知道了。」
「你要陪著你叔父坐著就去吧,我先回營。」
「好!」張繡應道。
段煨離開的時候,天色陰沉沉的,好像又在醞釀著一場大雨。
在濕氣極重的街道上行走著,他忽然間想明白了一個真理。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
劉辯對大漢這些諸侯王,其實一直都是陌生的。
史書上對這些人的論述也只是寥寥幾筆,他們,並非是這個時代的主角。
但劉辯在見過了濟北王和梁王之後,忽然間對這些諸侯王有了一些改觀和認識。
諸侯王,所象徵的是底蘊。
人畜無害的濟北王鸞,好學,圓滑,處處與人為善,但實則城府極深。
而梁王,簡直就是一個活脫脫的陰謀家。
他竟然真的在單父城裡打了足足三條地道,分別通向三個地方。
除了他府邸之下的那一條,另外兩條雖然只能僅容一人通行,但出口的位置顯然也是經過仔細勘察的。
好奇的劉辯,在親自看過之後,對這位尚未謀面的梁王真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是個人才!
也就是這件事情,讓劉辯終於召見了此地最大的官,山陽郡守袁遺。
「袁本初給你許諾了什麼好處?說來讓朕聽聽!」劉辯審視著這個看起來畏畏縮縮,毫無士人氣度的太守問道。
袁遺伏在地上,內心凌亂的像是一團凌亂的麻繩。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遊走在懸崖畔的繩索上,一頭是必死無疑的真話。
一頭,是極有可能爭取一條活路的謊言。
「袁本初告訴我,我們應當成為天下仁義之士的表率,討伐無道。」袁遺硬著頭皮說道,「他乃罪臣之從弟,罪臣哪怕心中有自己的看法,也覺得應該幫一幫。」
「若他失敗,我也會死,罪臣暫時還繞不出九族之列。」
最終,袁遺還是選擇了說真話。
劉辯笑了,「朕倒是挺欣慰,你能當著朕的面,說一些真話。」
「討伐無道啊,看來朕已經擺脫不了一個暴君的事實了。」
去年的時候,劉辯還在那座幽深的宮殿裡掙扎著,為了自己的性命而拼命。
可這才翻過了大半年的時間,他竟然就已經變成了一個無道的暴君。
輿論這個東西,不論是在什麼時代威力還是很強悍的。
這大概就是曹操在一統北方之後,也不敢大肆招惹士人的原因吧。
這個時代,輿論和財富是掌控在士族的手中的。
而且信息傳播的不及時,讓他們更容易把黑的說成白的。
把白的描成黑的。
「陛下,您其實可以重用蔡邕、鄭玄等大儒,為陛下揚聲。只要這些人肯站在陛下您這一邊,哪怕那些傳言無法徹底消弭,也能抗衡。」袁遺膽怯著,很小聲的勸諫。
為了自己的性命,他很快的轉換了立場,站在了皇帝這一邊。
「這便是你的遺言?」劉辯低頭問道。
袁遺愣住了,面色漸漸枯槁。
「陛下,罪臣……」
他在慌亂中剛剛開口起了個頭,就被劉辯抬手打斷,「雖然你地道找的很好,但這可不能算是功勞。朕連那些尋常的士卒都沒有放過,若放了你這個叛軍之首,朕這個暴君是不是有些言不符實啊?」
內心在經過了短暫的掙扎之後,袁遺認命了,「罪臣自知罪孽深重,難逃一死,只願陛下能善待臣的家眷。」
「膽敢背叛朕,卻還想讓朕善待你的家眷,你是在做夢嗎?無恥之徒!當真當朕好欺不成?」劉辯忽然翻臉,怒喝道,「來人,押下去!昭告全城,明日午時,明正典刑!」
袁遺被嚇了狠狠一跳,渾身上下的骨頭好似軟了一般,雙目空洞的癱在地上,任由刑衛拖著他出了房間,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來得及喊出來。
劉辯的臉色變的快,收的也快。
當他坐下之後,臉色也恢復如常,很平靜的對荀攸說道:「你們議一下,如何處置這些亂臣賊子的家眷。非常之時,法令必須嚴苛。破家滅戶有失天道,不可為,但他們父輩的所作所為,必須成為子孫和整個家族的桎梏。」
「唯!」
長伴皇帝左右的荀攸,簡單一句將此事應了下來。
雖然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對策。
既然是需要他與他人商議,哪怕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說一些廢話,也得議。
皇帝對他如山一般厚重的信任,讓荀攸心中感動之餘,也處處謹慎。
「暴君啊。」劉辯嘴角掛著嘲弄,一聲哂笑。
他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可誰又會真的不在意呢!
袁遺的一番話,還是讓他聽進了耳中。
他自言自語般問道:「鄭玄、蔡邕這些大儒替朕背書,當真可用?」
「陛下是想聽實話嗎?」荀攸擱下筆問道。
劉辯抬頭盯了荀攸一眼,「你還想給朕說假話不成?」
「臣自然不敢。」荀攸微微低頭,說道:「鄭玄、蔡邕這些名儒,弟子遍布天下。他們說的話,對天下士人和百姓而言,自然是管用的。但,改變不了事實。」
「也就是說,該反的依舊還是會反,該謀逆的照樣謀逆,是嗎?」劉辯問道。
荀攸頷首,「正是如此。」
劉辯思慮著,忽然間想起一件事情來。
他看三國的時候,好像自動忽略了諸侯割據,群雄征並時,大漢朝其實有一位皇帝。
曹操被罵了一輩子的漢賊,可他其實也當了一輩子的漢臣。
而那些喊著清君側,誅漢賊的人,卻好像一直在當土皇帝。
除了諸葛亮一直惦記著出兵北上,收復中原之外。
好像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諸侯,想著出兵,解救他們的皇帝。
若當時站在漢獻帝的角度去看,這他娘的個個都是國之竊賊。
而那些人,也就現在他這個皇帝需要面對的一群人。
代入漢獻帝當時的角度去看現在的事情,其實對他這個皇帝而言,不管是袁紹、袁術、呂布、孫權,還是劉備、公孫度、韓遂、馬騰,就他娘的沒一個忠臣。
所以事情的本質是,不管他這個皇帝準備做什麼,亦或者又做了什麼。
人家該自立的,換個理由,甚至於不要理由,照樣自立。
這才是事實。
「也罷,這個名聲,朕不要了。」劉辯目中帶著輕蔑,搖頭一笑,「這最初本就是朕的自污,卻沒想到污成了這個樣子,那就不妨看看這個天下到底會如何的翻江倒海吧。」
荀攸對皇帝的氣魄 ,一直非常的敬佩。
年僅十五歲的少年皇帝,能有這樣的氣魄, 真的是世所罕見的。
他沒有勸皇帝徵辟蔡邕 、鄭玄。
這個事,他本來就覺得並不是很重要。
如今的朝廷,在他的眼中,像是一輪在殘破天地里緩緩升起的朝陽。
從皇帝,到臣子,皆是勇武且年輕氣盛的。
一節枯木想要重新煥發生機,就必須長出新的枝葉。
而蔡邕、鄭玄等人,他們的的確確是名滿天下的大儒,但他們並不一定適合朝堂。
若令這些人入了朝堂,不管是皇帝還是臣子,定然會因為他們的名聲而掣肘。
「陛下,袁紹與公孫瓚的三路援軍皆已潰逃,山陽諸縣也當儘快收復才是。」荀攸說道。
「還有就是,陳留郡缺失數位縣令、都尉,都尉尚可從軍中任用,但縣令非有一定才學之士不可,軍中已經很難選出具備處置政事能力的將領了。」
這個令人頭禿的事情再度提出來,劉辯就瞬間想起了科舉制。
「令各郡縣舉薦良才,不限數量,於夏至時,京畿大考,擇優取士。」劉辯說道。
他不能一口氣就把科舉制完完全全的搬過來。
但他可以考試選才嘛!
荀攸聽完,稍有不解,遂問道:「陛下,您是準備黜落部分士子?」
「朝廷選才,本就應擇優取士,哪有舉薦便直接決定的道理。劉表搶走符節,便能自行舉薦任命地方官吏,這事你覺得離不離譜?察舉、舉薦已經不適應與當下了,必須做出更改。」劉辯說道。
在整個漢代,各級官吏舉薦之後雖然會有皇帝與三公充任考官的考試。
但沒有黜落的先例!
幾乎舉薦上來的官吏,不論優劣,皆有任用。
以前行不行劉辯也不知道,但現在肯定是不行的。
荀攸眼前微亮,一個並不大的變動,卻讓朝廷選才更加全面,他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只是說道:「陛下,既然是大考,那考試的內容上,應儘早厘定,一併昭告天下!」
「君子六藝必須考,大家學的也是這些,不考這些肯定不行。」劉辯好像是自問自答般說道,「既然是主政一方,那就必須具備處理政事的能力,從各地選一些真實發生的事情,作為考題如何?」
「陛下高見!」荀攸心悅誠服,這就是為腳踏實地辦實事而準備的考試。
他接著說道:「陛下,諸郡縣事物駁雜,除處理政事的能力外,斷案處理紛爭的能力,臣建議可一併考核。訴訟、察查奸宄(gui)諸事,雖為都尉之責,但臣覺得這些事務,以後可由縣令、都尉共同定奪,以示公正。」
「縣令,都尉意見分歧,難以定奪,可上報郡府核查厘定。」
「善!」劉辯頷首。
雖然他知道權利這樣的定奪,也相對粗糙。
但一口真吃不成一個胖子。
諸事如此駁雜,他也不可能一口氣將這些事完善到位。
荀攸又說道:「縣令本為治民之官,須當通曉農事,臣以為此事也應考察!」
「臣見過不止一位縣令,不識五穀,不知耕種為何物。一個連地里長的是什麼,在什麼時候耕種,又在什麼時候收割都不知道的縣令,並非是一個好的縣官。」
「有道理,考!」劉辯說道。
荀攸的腦子,在這一刻轉的像一隻被下了死力氣抽起來的陀螺。
間隙片刻,他又說道:「陛下,一個好的縣令,應該知曉律令!」
「律令乃國之根本,推索行尋、察查奸宄之依據,考!」
「陛下,一個好的縣令,理應略懂韜略,淺知兵法。」
劉辯懵了下,「等會,等會,你這個是不是有些多餘了?」
當個縣令還要考兵法韜略,就這一點 ,劉辯覺得肯定能刷下去一大波的人。
甚至有可能,一場試考完都留不下一兩個人。
荀攸解釋道:「陛下,如今乃多事之秋,任何一個縣都隨時有可能被山賊襲擾,被他人攻打。也並非是讓他們完全精通,只是略懂,淺知便可。起碼應當知曉如何統御兵馬,如何令上下一心。」
「確實是有道理啊,那就考吧。」劉辯聽完之後沒反駁的依據了。
現在還真就是這樣的情況。
一個刀都握不穩的縣令,就不是一個好縣令。
「是不是差不多了?」劉辯問道。
荀攸思索半晌,頷首說道:「好像是差不多了。」
劉辯心中微松,他真擔心荀攸又想出什麼自己無法拒絕的考試科目來。
這已經很多了。
他都為那些準備當縣令的士子們感到頭大。
君子六藝本就駁雜,現在還加上了為政、民事、律令、兵法。
足足十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