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1 暫留

2024-06-11 00:57:16 作者: 戎衣公子

  毛嫂子和殷忠站在院門後頭,兩人風塵僕僕而來,還來不及喘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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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氏滿臉倦色,見到立在院中的秦深,她眼紅紅的,哽咽道:

  「我聽說你也一道去了北祁山,九死一生,心裡擔心的不得了,恰好忠哥要來榆關鎮採買藥材,我也一併跟著來了!定要親眼看見你才能放心一些,只是你這頭髮……」

  才看清秦深藏在頭布巾里的白髮,喉嚨里的聲音愈加沙啞了起來。

  秦深敞開了門,淡笑著請人進門:

  「你也說了九死一生,既保住了性命,又何必在意頭髮。」

  殷忠口舌笨拙,慣也不會安慰人的,只是低頭嘆氣。

  倆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叫秦深請進了堂屋裡烤火暖一暖身上。

  水是現成燒好的,只是邊關小鎮上買不到好的茶葉,只有些高碎湊合。

  從茶水窠里掀出兩個粗瓷杯子,用滾燙的熱水沖開了茶,給炭盆里生起火,三個人才對桌而坐,閒話家常。

  「住下日子再走吧,快近年關了,哪有路上跑年兒的?我這院子雖不大,可住你們夫妻足足夠了的。」

  秦深捧出一落花生和雜拌兒,攤在了桌子上。

  她知道殷忠要來採買藥材,卻不知來的這麼快,自己也沒什麼準備,早知道讓啞婆子多買些米糧菜肉,順便也好給殷忠沽二兩小酒來。

  毛氏也想安頓一些時日,這些年天南地北的來回跑,她真得累極了。

  只是,這一次事態緊急,南境戰火燒了起來,軍需物資匱乏嚴重,若救命的藥材跟不上,不知道會白白死傷多少將士。

  別說過年了,就是多耽擱幾天也是不成的。

  搖頭苦澀道:

  「咱不熟悉水戰,只能困守邊境線兒,可外頭的沒解決,自己京城又內亂成了一鍋粥——好在有人回去主持大局了,我和你忠哥只要盡好自己的本分,不耽擱醫帳藥用就成了。」

  秦深知道輕重緩急,自然不會強留,且聽到醫帳二字,心中還是惻隱關切的。

  畢竟她在衛家軍營時,在醫帳效力過許久,對那些前線傷亡的士卒也很了解。

  「是為了榆關盛產的止血草來的麼?」

  「是。」

  殷忠捧著熱茶,很快驅逐了體內的寒意,渾身暖洋洋起來。

  他摘下頭上的氈帽,額頭沁了一層薄汗,擦了一把才道:

  「這些年我走過許多山川州府,搜羅藥材,止血生肌效用最好的就是這裡的止血草,當年供給衛家軍營的也是它,滿山遍野都長滿了,價兒又賤,最是適宜了。只是近些年戰事不斷,這止血草越來越少,我方才走遍了鎮上所有的藥鋪,也不過收了三大板車。」

  毛氏不願意他說這些話,再給文娘子多添些煩惱,便插嘴道:

  「愁什麼勁兒,藥鋪現成的能有多少,改明兒咱們上山腳下的村子裡去收,你還怕沒有麼?」

  殷忠開口要頂回去,卻見毛氏與他眨眼示意,便生生止了話兒。

  岔開話題,他扯到了別處去:

  「文娘子,督公在信里交代了,說是這裡還有位傷患,我身上還帶了不少藥材,你要什麼儘管與我說!」

  這倒是來的巧。

  秦深也不與他外道,請他稍等等,自己去內室翻出紙筆,擬寫下幾味藥材後,才又拿出來給他。

  殷忠掃了一眼,心中便有數了。

  「好,不是什麼難弄的東西,我明個兒差人給你送過來。」

  秦深謝過後,又問他和毛氏如今宿在何處。

  「兵卒不得擾民,他們在鎮子外頭紮營,看護著運送藥材的板車,我和你毛嫂子入鎮收藥,知道你在這裡,所以來看一趟你。」

  秦深知道他們留不了多久,至多幾日就要馬不停蹄的趕回戰事前線了。

  「既然來看我,再緊再忙,也用了晚飯在回去吧——明個兒要去山下村子收藥,今日也不急著去了。」

  毛氏還有許多貼心私話要與秦深說,自然點頭應承:

  「是是,咱們吃罷了夜飯在回去。」

  殷忠撓了撓頭,猶豫後也釋然了,站起身道:

  「成!風餐露宿的吃硬饃饃,今日叨擾文娘子,咱們吃一頓熱乎的!我去買些酒來,這一路沒酒喝,真當饞死我了。」

  毛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拔聲追言:

  「喝酒誤事,你少沽一些回來,喝醉了我可背不動你。」

  「你拉倒吧,力大如牛,兩個男子還頂不住你一個哩!」

  「說什麼混話兒,當心老娘削了你,信不信?」

  殷忠垮了臉兒,只好認慫退了兩步,嘴裡嘰里咕嚕轉身出門去了。

  一如既往的勝利,並沒有出乎毛氏意料之外,她搓了搓手,對上了秦深春風含笑的眸子,多少有了些不自然,訕然道:

  「讓你看笑話了。」

  「怎會?」

  秦深咯咯捂嘴笑了起來,多添了一句:

  「打小我看的還少麼?」

  「哈哈,也是,你該習慣了才對。」

  ……

  殷忠去沽酒了,兩個女人說體己話兒,要麼一塊做做針線,要麼一起生火灶飯。

  反正要忙活一頓晌午飯,毛氏乾脆穿起攀膊,同秦深一塊兒入廚房。

  舀水刷鍋,切菜剁肉。

  秦深坐在灶膛後的小杌子上,用燧石和火鐮生起了火,堆上薪柴。

  「有醒好的麵團兒?那乾脆咱們包餃子吃吧?」

  許久沒有空閒時間,漂泊在外,有口熱湯麵吃已是奢侈之事,遑論親手包的餃子。

  秦深從灶膛後探出頭來,淺聲笑言:

  「自然好,你們來之前,我才揉好的麵團,正打算吃餃子面兒來著。」

  「那趕巧了!」

  毛氏笑著抄起菜刀,在砧板上噔噔噔剁起了肉沫子。

  恰好這個時候,啞婆子趕集回來了,她身後背著一個大背簍,裝了不少東西,幾乎壓彎了她的背。

  秦深見了立刻出去幫忙,又向她介紹了毛氏、殷忠,只說晌午飯不必她幫忙了,只要幫著把靄宋的湯藥煎了,送一些細軟的粥米給他就是了。

  誰想這話被西屋的靄宋聽見了,他梆梆瞧著窗沿兒,大聲道:

  「我—也—要—吃—餃子!」

  「不行。」

  「那不用煎藥了,我不吃。」

  裡頭的反抗也很堅決。

  秦深一個頭兩個大,實在不願與他掰扯玩笑,只能隨他:

  「我一會兒盛幾個你嘗嘗味兒,傷沒好全,你吃不了這些。」

  「哈,能嘗味兒就成了,謝了文娘子~」

  「文」字倒是輕的很,「娘子」卻叫他咬了重音,沒得叫人聽著誤會!

  秦深扭過身不再理他,從背簍里拿出新鮮的蔬菜和小蔥,逕自回灶房,幫著毛氏一塊擀麵皮兒、包肉餡兒。

  毛氏笑著輕拐了她一記,向西屋努嘴問道:

  「這尊菩薩還沒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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