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說親

2024-06-11 00:47:44 作者: 戎衣公子

  廖氏開始絕食了。

  毛氏送過幾次吃食去,她都一點不動的退了回來,秦深不勸也不見,就這麼跟她僵持著。

  撐過第二天晚上,廖梳杏一個人來到了秦深房中跪下,對著自己的臉就猛扇巴掌,扇到自己臉頰高腫,嘴角有血跡滲出,秦深都沒有喊過一聲停。

  「只要表姐你饒我一條性命,我這就離開這裡!」

  「再打,一百記耳光後,到廚房拿飯叫你姑媽吃下去,我既背了不孝女的名聲,便不怕餓死自己老子娘,打死娘家妹子,只為給荊家陪葬!」

  廖梳杏不願坐牢償命,更不願自己現下唯一的靠山廖氏有什麼好歹,她也是個對自己心狠的,掄起胳膊就往自己臉上扇。

  直至一百個整,才爬著出了房門,去灶房端上飯菜,又是爬著去的廖氏屋子。

  秦深雖然解了氣,可人死終究不能復生,對於荊家,她心裡還是滿滿的愧疚。

  

  由於沒有十拿九穩的證據,並不能定死廖梳杏的罪名,她能為荊家做的,恐怕也只有這樣了。

  廖氏也知道這一百個耳光下去,等於是秦深妥協了,梳杏的性命得保,她也不會為難自己餓著肚子的孩子,便趕緊開始恢復飲食。

  夏天屍身不能多留。

  等荊禾守過兩夜後,他便給殷忠叩了三個響頭,請他代為扶棺送到家鄉去,找幾個已成家的兄弟嫂子,把荊家二老下葬到祖墳里。

  荊禾是斷了根兒的,既沒扶棺的資格,也離不得京城。

  荊小妹倒是跟著回去了,只是秦深曉得她是家裡老小麼,跟著兄嫂生活,難免受嫌兒。

  於是便早早與她說定了時間,等父母入了土,就跟著殷忠再一道兒回來,到灘頭村西林院子來尋她。

  小妹心裡把秦深認做了親人,父母一去,更是依賴她,哪有不應的。

  等送走了棺身,再把三合小院的租給退了,秦深幾個人才回灘頭村里去。

  啟程之前,秦深態度強勢的和廖氏約定下:

  等她一回家,就要給廖梳杏把親事說定,早早弄了出去,不准再放在家裡面!

  故而秦深才進家門擱下東西,這頭一樁事兒,就是奔去張媒婆家裡把這個事兒與她說了。

  張媒婆問要多少禮錢,秦深想也沒想,只道:

  「平常人家就行了,禮錢隨個意思,多少沒有定數,只是陪嫁的也不多。」

  張媒婆自然開心了,對禮錢沒有要求,那尋起來簡單的很,當下應了這樁媒,只叫秦深等兩日,一有消息就上門來詳說。

  秦深拿了三十個錢與張媒婆吃酒,若事能成,自然把謝媒錢給補上。

  張媒婆辦事風風火火的,不過隔了一晚上,整個村兒都曉得了——

  西林院子來了位相貌出眾的表親姊妹,當下緊著要說親,還不怎麼要禮錢哩。

  這下好了,凡家中有適齡婚配的,都肯拿著生辰八字,跑去張媒婆家裡問消息。

  兩三日後,張媒婆一手搖著葵扇兒,一手捧著把瓜子,敲響了秦深家的院子門。

  「文娘子,可在家,我來道喜啦!」

  秦深在院子裡正晾曬衣服,聽見這話,當即拔聲應了,然後轉頭看向了廖氏——

  廖氏無奈一笑,只好回身去哄著廖梳杏先回屋子裡,若一會兒張媒婆要看樣貌,再叫她出來一見。

  廖梳杏低著頭,細弱蚊吟的應了聲。

  表面看起來順從羞赧,可緊緊捏著衣角的手指,關節泛著青白,泄露了她此刻的不甘。

  待廖梳杏回房後,秦深才打開了院門,把張媒婆請了進來。

  添了杯涼茶,又切了半瓢子西瓜招待,請人坐了:

  「大日頭天的,萬分辛苦,快請坐消消暑氣。」

  張媒婆也不與她客氣,拉了一把小板凳坐下,跨坐著腿兒,埋頭先把西瓜啃了。

  一抹嘴,巴咂後才開口說話:

  「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兒,哪有什麼辛苦的!文娘子,就這麼說吧,你家姑娘的親,我這麼挨家挨戶的看下來,只一家是最好的!」

  「哪家?」

  秦深不跟她繞圈子,單刀直入的便問。

  張媒婆尷尬一笑,不緊不慢道:

  「你先別急著問,我得一家家說了,你才曉得最後這家是最好的——東村沿兒的滿囤家,你知道吧?有個兒子年歲大了,只家裡窮給不起禮錢,一直沒定下親事的,這小子心眼好,人實誠,家裡幾畝孬地收拾的和好田似得,若沒他操持著,這家早就餓死了啦!」

  秦深對這家大抵也聽過幾句,知道滿囤兒子是個地里的好手,為人也踏實肯乾的,除了窮一些,沒有什麼不好的。

  「我說過的,禮錢沒有關係,我看這家挺好的。」

  張媒婆忙擺手道:

  「人好是好,可你想啊,既是這麼窮了,為啥早不送兒子去下刀進宮去?」

  秦深見張媒婆神神秘秘的,不由皺起了眉頭。

  張媒婆眉梢一挑,壓低了聲兒道:

  「我聽人說,這小子小時候皮鬧,跌過一跤,左右腳不一樣長嘞,平日裡用墊子擱在鞋裡別人不曉得,可送進宮,哪裡過的了遴選哇?所以這小子是個跛子!」

  秦深沒有說話,心裡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都是跛子了,他農活還幹得勤、拾掇的好,比那些四肢健全的好太多了!

  比如,像她那個不中用的二叔秦水……

  「那你說的好人家,又是哪家?」

  「我就說來,這家你比我熟悉,說出來你可能覺得不大好,但是細細想來,又是最好的。」

  「您還是快說吧,到底是哪家?」

  張媒婆舔了舔嘴唇,又端起邊上的涼茶碗,見空了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茶水了,容我再喝一口罷?」

  秦深被她磨地沒脾氣,只好接過茶碗,去灶房另續杯涼茶去。

  張媒婆等在院子裡,這會兒子,秦水剛剛下了地回來,挑了兩桶水擺在院子裡。

  自打院子裡來了廖梳杏,他幹活勤快了不少,想著每日能多見那小妮子幾面,也當是值了的。

  乍一見張媒婆在院子裡,他興奮的瞪大了眼睛,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張媒婆對他直使眼色,心裡明白過來,偷偷往灶房裡一指,用嘴唇比對著:

  『還沒提吶?』

  『快啦快啦,你先走了,信你張姨這張巧嘴!』

  秦水樂陶陶的摸了摸下巴,衝著灶房裡喊道:

  「大嫂,深丫頭,地頭我弄好啦,再給你們挑了水回來,還有別的事記得喊我做呀!」

  秦深端著涼茶出來,對他敷衍著回了聲:

  「知道了,給你的茶飯在灶房,你去端來吃吧。」

  秦水自討了個沒趣兒,悻悻誒了聲,一步三回頭的往灶間去了。

  秦深重新坐到了張媒婆面前,耐著心,等她喝罷了這碗子涼茶,才開口道:

  「您說的好人家,究竟是哪戶呀?」

  張媒婆想著總歸是要說,但凡成了這樁婚,除了文娘子這裡的謝媒錢,林氏還有一筆添給她,可比滿囤家的翻了個倍的。

  她一隻嗅錢鼻子,自然只跟著錢走了。

  「我想著,你家表姊妹初來乍到,又沒了爹媽,一人無依無靠,嫁遠了不好,你娘也掛心,年節走親戚也費事兒,自然嫁在村子裡頂好了。這家吶,只一個兒子啦,心頭肉似得,老子是早死了的,娘還有些金銀留下,日後還不全給你姊妹當家操持?」

  頓了頓,她繼續道:

  「再說這男人吧,年歲是不小了,之前也有過老婆,是個蠻狠的,被調教的極老實,不敢違拗老婆的話兒,現下和離了,還缺著一房續弦,哦對了,家裡沒拖油瓶,不怕當了後娘受氣!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樣的男人哪裡去找哇?」

  秦深越聽越不對勁兒,心裡打了個巨大的問號,能符合她說的,又是灘頭村的人家……

  莫不是……

  「這家呀,跟你還沾親帶故,一家人親上加親,天下再尋不出比這更好的親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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