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打工還債

2024-06-11 00:45:59 作者: 戎衣公子

  「文娘子,你倒是說說看,這房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深有些猶疑,若照著自己之前的打算,直接說是花錢從貓二那兒贖回來的,未免叫人難以相信。

  本打算等娘親生產後再提這事兒,那時家裡已經攢下了銀子。

  無論是酸筍子也好,海腸粉也罷,她是有能力去贖回房契的,不會叫外人口舌碎嘴。

  但現在時候太過尷尬,離著事兒這才幾日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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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免不得要被人說上一嘴:既有這個贖契的錢兒,為啥當日不拿出來借上一借?只冷眼看著奶奶林氏被逼得昏過去,還害得自家嬸子斷了手掌。

  「這房契……是我……」

  「是我討回來的。」

  文琅清冷開口,雖聲兒似竹林之風,但其中篤定態度,不容任何人質疑。

  邊上眾人立即發出嗡嗡的議論之聲。

  文琅雖在灘頭村住了有些年頭,但因住所偏遠,人又難得回來幾次,故而沒幾個人與他打過交道,更別說親眼見他摻和這種扯皮的破落事了。

  里正老頭見文琅插話,目露詫異之色,順著他話兒又問了一句:

  「是文爺花錢給贖回來的?」

  文琅沒有直面里正老頭的問題,岔開了話茬兒道:

  「秦家院子其實早被人惦記上了——面著溪河,背靠青山,離官道也近,京城裡的華榮染布坊很想要這所宅子,本已和貓二談好了價格,卻被我討回來了。」

  這話讓秦深也很吃驚,想不到背後還有這層利益關係!

  怪不得,貓二會把主意打到錢氏這種鄉下婦人身上,不是稀罕她那八十兩銀子的利錢,而是一開始就是衝著秦家宅子來的。

  里正聞言臉色一變:

  「果真?那文爺是咱們村的恩人啦!真要叫染布作坊占了溪河源兒,那咱們下游幾家都不必喝水洗衣了!華榮布坊是過街老鼠,沒人肯賣地給他們的。」

  邊上眾人一聽這事兒也關乎著自己的利益損害,他們頓時來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放他閹貨的狗臭屁!」

  一聲怒喝拔地而起,林氏中氣十足的,一點不像哭斷了肝腸的喪老婆子。

  她認定是秦深合謀王氏一起來搶奪她的房子。

  扶著門框從地上站了起來,啐了一通不堪入耳的污話,都拿著文琅的殘缺處說事兒,最後才把話鋒轉向王氏:

  「還有你個賤骨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腌臢事兒!」

  頓了頓,林氏表情刻薄,手指幾乎要戳到她的鼻樑上去:

  「你家都窮得要賣炕了,山子多大了討不進一房媳婦,可這幾天工夫,你就發了橫財了?呵,還托媒婆給你家山子說親事,開出了十八吊的禮錢吶!我抬錢氏回門才十五吊錢,你足足越過三吊去,你倒是說說哇,這錢哪裡撿來的?你說哇!」

  王氏心虛了,她眼光躲閃著,梗著脖子回了句:

  「你泥菩薩過江,少管別人家的事,我、我早給山子攢下的錢不成麼?」

  「呸,你個偷雞摸狗的賤婦,錢氏的蒜頭金鐲子那天就不見了,我就盤算被人偷撿去,等著看著誰沉不住氣呢,你個勾兒的賤貨,這般得了廖氏的好,跑來與我做對的是不是?」

  「我……我……」

  王嬸有些慌張,四顧周圍,見秦深一雙泠泠的眸子正盯著她看,不免心慌意亂,大聲辯解道:

  「沒抓住的事,憑啥賴我頭上,你們家這破事,我不管了還不成麼!」

  撂下話兒,她瞥了一眼廖氏,說了句「先回去」便匆匆逃走了。

  周遭眾人鬨笑起來。

  這時有人對著王嬸的背影大聲道:

  「你既得了那隻蒜頭金鐲,那可得小心些哇,夜裡睡覺仔細別叫錢氏的斷手抓住了腳踝,一併拖到地獄去砍手跺腳哩~」

  王嬸聽到了這句話,嚇得腿肚子打顫兒,黑夜中踩到了石子一絆,當著眾人的面摔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哈!」

  在奚落的笑聲中,王氏落荒而逃。

  鬧劇過了,正事還需解決。

  今日之事雖是王氏牽頭攛掇,但事情既擺在了檯面上,總歸還是要解決的。

  里正老頭心裡承了文琅的情,一來感激他出手討回房契,免得秦宅落入華榮染布坊的手裡,壞了整村的水源;二來忌憚他的人脈勢力,覺得他既可以從貓二手中討回地契,想必也是認識了什麼厲害的人物,幫著平了事的。

  幾番權衡後,他捋了捋鬍子,斟酌開口道:

  「既是如此,那我老頭子出個主意,你們看成不成吧——房契是秦水抵出去的不假,是由長房收回來的也真,一出一進由廖氏承繼宅子也說得過去,但不能不顧及孝道,叫自家婆婆流落街頭,要不先借了錢給秦家老二,另起座宅子住了?」

  秦深擰著眉頭不說話。

  這個處理方法看似公允,其實大有問題在。

  若自家二叔是個能耐出息的,那她幫著墊錢先起屋子來日償還,也並無不可。但他一副慫包軟蛋、好吃懶做的模樣兒,這筆錢她用腳趾頭想也知是討要不回來的。

  虧本生意決計不干!

  只是話不能這麼說,措辭一番後,秦深還是照例哭窮:

  「雖說文琅有幾分顏面,但也是要花錢的,為了這房契我家已是一窮二白的,哪裡有錢再借給二叔起宅子?這事兒既是您出面的,不若叫二叔先問您借借,來日償還?」

  這一記皮球踢回去,里正老頭不幹了。

  他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

  「我都這把歲數了,還能活多久,這種扯皮的事兒是再也管不了的。要不這樣,你們就叫人先住著,只當是租借出去的,欠下的錢讓秦老二每月上工償還給你吧!」

  秦深細想了想,讓他每月還錢也不是保險的事兒,那還不如叫他給自己當小工佃戶,幹活的工錢只當替房租了。

  「房子繼續給住,我家的地頭算是佃給二叔了,砍竹子、搬筍子、澆菜地的活也要幫著干,我中午管他一餐飯,每月末再發兩百文銅錢贍養我奶奶,三年後,我娘再把房子收回來。」

  這法子合情合理,也留足了親戚臉面和做人的餘地,可以說,是很寬容的解決辦法了。

  三年後,若秦家老二還是沒能耐,那流落街頭也是自己作的,他怪不得任何人。

  里正看向秦水和林氏,見兩人雖鐵青著臉,但得知不必被掃地出門,奪走房子,也就忍了下來。

  無非是幫著幹活種地,每月還有工錢拿,實在是好事一樁。

  要知道自打家裡的地契被收走後,秦水也去尋過活兒干,但不是碼頭賣力氣,就是被人差役當奴才使,一月也沒幾個錢進帳。

  可以說,是秦深給了他一條活路。

  里正見兩家都沒有異議了,終於長抒一口氣。

  口說無憑,他讓兩家當場立下字據,一式三份,留了一份在自己地方做底,日後若再有糾紛,也好有個憑證。

  終於有了結果,秦深覺得渾身酸軟,只想回家上炕好好歇上一覺。

  廖氏面有愧疚,挪到秦深的邊上,嘴唇翕動著想說些什麼。

  秦深握上她的手,示意沒關係,輕聲道:

  「沒事的娘,咱們家去吧,你不一直想回秦家院子麼?再等個三年吧,那時候弟弟也大了,不然我還真不放心你與我住的這般遠呢。」

  「怪會逗娘開心,你生得火眼金睛,這就知道是弟弟了?」

  「那可不,我天橋底下算過命的,你們吶,誰也瞞不住我!」

  說罷,她偏首笑著打量了一眼文琅,笑意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文琅點了點她的額頭,清朗開口:

  「這都幾更天了,還不回家去?」

  「這就回去了!庚哥兒,咱們走了!」

  秦深扭頭,拉上一直站在邊上的庚子,四個人齊齊往西林院子方向走去。

  夜色如墨,人聲漸消,只聽秦深喃喃自道:

  「再過幾日就是端午了,文琅你留下了一起過節麼?我娘做的五毒餅可好吃了,我特地學了怎麼炸韭菜餃兒,那天,咱們再去割一扇肉,沽幾兩小酒……你說好不好?」

  「……」

  文琅沉默著沒有回話,臉上露出的一絲擔憂,被夜色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秦深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只是盡情暢想端午美食:

  「文琅?」

  「恩?什麼?」

  「什麼什麼,我叫了你好幾遍,你說咱們喝雄黃酒好,還是沽二兩梨花醉來嘗嘗?這次你可不能提前跑了,我都知道了,你幾時回去都是可以的。」

  文琅意識到秦深喚了他好幾遍。

  聞後言,他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因不忍拂了她的好興致,只好溫聲開口:

  「好,我留下來陪你過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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