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醃筍

2024-06-11 00:44:58 作者: 戎衣公子

  文琅把放在南屋儲間裡的大罈子,一個個搬到了院子裡。

  秦深用水桶打水,一遍遍沖洗著。

  醃筍的法子,原是她一個廣西的朋友的告訴她的,當時只聽過,記了幾個要領辦法,也沒有親手嘗試過。

  只因覺得過程簡單,又不費什麼本錢,這才決定拿來嘗試著做一下,看能不能掙些錢。

  記得那朋友說過,只要做到三點便能成事兒:

  首先罈子要密封,太陽下加溫能叫筍子成醃的更快些;第二,醃製的時候不能沾一點油膩,這是頂頂要緊的,最後便是要用甘洌的泉水泡筍。

  

  若沒這三點,酸筍子是一定醃不出來的。

  秦深問過文琅,這些大罈子原來醃過薺菜根,是沾過油的,如果要用來醃筍,得洗得乾淨一些。

  於是,她越發賣力的沖洗壇底。水缸里的水沒了,便去轉軲轆從井裡打水,她來來回回沖洗了四五遍方才覺得乾淨了。

  廖氏那邊已經同庚子一塊,手腳麻利的把竹筍剝了出來。

  院子裡墊兩塊石頭,直接架著砧板,秦深蹲著身子幹活兒,把筍身一分為二,切成一片片的筍片兒。

  切的時候,她儘量控制著切得薄一些,這樣晾曬的時候,容易蒸發水分。

  興許是自己動手醃筍子太激動,又或是心中惴惴,對這次嘗試沒有信心,總之,秦深很沒用的切到了手指,刀口處一下子湧出血水來。

  「哎呀,你個蠢丫頭!」

  廖氏拋下手裡的竹筍,扶著腰就要站起來,卻沒想文琅要快她許多,他一個闊步已經到了秦深的身邊。

  「嘶——」

  痛勁兒漫了上來,秦深看著血流的速度,這刀口切得還挺深的。

  文琅攥上了她的手腕,低頭看了一眼,擰著眉頭就拉她往水缸邊走去,一邊走不忘扭頭吩咐庚子去拿金瘡藥:

  「堂屋裡有藥,炕桌柜子里那小瓷瓶就是。」

  「恩。」

  庚子點頭應下,推開堂屋的門,沒一會兒就捧著小瓷瓶出來了。

  這是上好的金瘡藥,藥鋪里若有的賣,得開價得好幾兩白銀,抵得上文琅兩三個月的例錢,平時他自己有什么小傷口,大多是捨不得用的。

  把藥暫時擱在一邊,文琅拿起水缸里的瓢子,舀水沖洗著她傷口上的血——

  缸里的水涼得很,秦深的手指冷得發麻,傷口上的血漸漸少了起來,只有殷紅的血絲還偶爾沁出來些。

  「沒事的,拿個軟布按一下就成了。」

  秦深訕然一笑,想要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不料文琅攥得很緊,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似乎是嫌那隱隱出來的血色太礙眼,他竟然低頭含住了她的指尖,輕輕一嘬!

  發涼的手指,在他溫熱的口中迅速發燙,燙得秦深騰地就紅了臉!

  媽呀,她居然讓一個太監給調戲了不成?

  下意識的抽回自己的手指,撫過雙唇的柔軟觸感,讓她不禁頭皮發麻,後脊發酸!

  可下一刻抬眼,對上文琅清朗的眸子後,她又覺得是自己戲太多。

  他的眼底很純粹,沒有絲毫有關風月的痕跡,倒是自己粉頸半垂,像一隻鵪鶉一般。

  「別動,我給你上藥。」

  文琅重新攥回了她的手,這一次,他輕緩了許多:「有些痛,你且忍一忍,莫要留了疤。」

  他拔出瓷瓶上紅色的布頭,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均勻的塗在她的傷口處。

  秦深起先感覺一陣灼熱的刺痛,後來涼悠悠的很舒服,血也不再流了。

  「你別再弄了,剩下的我來吧。」

  文琅讓她站在一邊看著,自己抄起菜刀,在砧板上噔噔的切。

  他下刀子的手法比她還熟稔一些,那筍片切的又薄又快,沒一會兒功夫,就把廖氏剝好洗好的筍子全給處理好了。

  秦深忍不住在心裡給他鼓起掌來。

  筍子成片兒,可簸籮就那麼幾隻,一次也晾不了全部的筍子——況且也不知道第一缸能不能醃的出來,索性今天就先切這麼些。

  於是,秦深把切好的筍片晾在竹簸籮里,然後斜靠在堂屋外牆邊兒,打算先陰晾一晚上,等水分幹了,晌午時候再取了泉水來醃泡。

  泉水的問題她也想過,無非是要一些帶有礦物質的水。

  井水是不成了的,平日裡洗洗弄弄,難免會沾染上油。山裡的溪泉她倒是喝過,清澈見底,口感甘洌微甜,應該是有礦物質的。

  想來用溪泉里的水,能醃一醃那酸筍子。

  忙活完了筍子、歸攏案板和簸箕筐子後,秦深便去灶房拿安胎藥。

  灶門邊兒有一隻炭火小泥爐,上頭正坐著藥罐,熱氣撲騰著罐蓋子,沁出白色的藥沫兒來。她拿起厚實的布攥著把兒,倒滿了一碗黑黢黢的藥汁。

  廖氏趁熱喝下,鎖了院門後,便扶著身子回屋歇息了。

  庚子取走白礬水,回屋還要擦洗身子,荊禾那邊,她也要幫著伸腿揉捏,放置屎尿盆子。

  輪著她自己了,要把早上洗臉用的茯苓、白芷都先浸泡下,明個兒早起就有洗臉藥水用。

  一應照料周全後,她簡直累得直不起腰來。

  揉著腰回屋,文琅已經收拾好了包袱,放在桌子上。

  等過了今晚,他就要回宮去了,下月十五再回家。

  秦深算了算醃筍子的時間,若這幾日天氣陰沉,不見太陽,醃個十五六天是要的,日頭好些可以略快些。

  左右都能等到他回來,到那時候,倆人可以一起搬去城裡頭試試銷路。

  鋪好了床,秦深把他要穿的太監宮服疊好,提前放在了炕頭邊兒上。文琅天不亮就走了,躡手躡腳的,絕不會吵醒她,所以很多東西她都提前備下了。

  她交代的事兒,他也都點頭應了下。

  上炕睡前,他不忘查看她手指的傷口,等確認不再出血,也沒有紅腫感染,方熄燈睡去。

  外頭夜風瑟瑟,吹著炕窗上的東昌紙嘩嘩作響。

  秦深畏寒,倒是和文琅一起睡的時候,晚上不會被凍醒,她總是能一覺安穩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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