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分家

2024-06-11 00:44:45 作者: 戎衣公子

  分家。

  秦深不是衝動,她原本就想這樣做了。

  

  「我爹在的時候,早該分了家出去的,現在我娘有身子了,我明天就去請秦家上輩叔伯來做個公允,商量著把家給分了!」

  從前不分家,一來秦山心思不在這裡,只想著刀子匠的手藝,二來廖氏又怯弱,膝下沒個男孩兒傍身,哪敢提分家的事。

  可現在情況不同,秦山死了,廖氏歸不得娘家,又懷了身子,必定是要分出來單過的。

  秦深本想著娘親生下弟弟後,可以分的更加名正言順一點,可老秦家磨牙吮血,一副水蛭吸血的做派,讓她不得不立即分家,一日也不想再跟他們掰扯。

  「你個賤蹄子,你敢慫恿你娘來分家?」

  林氏氣得渾身發抖,山子都死了,這娘倆還想從她手裡往外分東西?

  呸,做夢吧!

  秦深不跟她耍嘴皮子,淡淡拋下一句:

  「奶奶,一家兄弟幾個,沒有不分家的道理,你既選了二叔奉養你到老,分家是遲早的事——要不,你把二叔也分了出去,咱們兩家,每月供給你生活的口糧銀子。」

  「不成!不成!我說不成就不成!」

  林氏胸膛起伏著,這事兒她本就不占理,可因著心裡不願意分,只好仗著一把年紀,耍起潑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就是一頓乾嚎。

  嚎一句,說一句。

  都是數落廖氏的話,說她生不出兒子,自己怎麼費心求菩薩,怎麼花錢請土方子治,現在好不容易懷上了,就要聯合嫁出去的女兒,來分老家的田地銀子,簡直是狼心狗肺。

  秦深聽得頭疼,便讓廖氏先回屋裡躺著休息。

  既然在這裡吵吵開了,那隔日不如撞日,她打算今天就把家分個清楚了當!

  於是,她托邊上平日裡與廖氏相厚的嬸子,去把秦家本家兩個爺爺給請了過來。

  老秦家死去的爺爺秦老頭,是本家最小的老五,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健在,秦深把這兩個人請過來主持分家的事,就算是林氏耍潑,也糊弄不過去。

  秦家這些日子盡出事兒,兩個本家長輩聽著信兒,都願意過來主持。

  他們借著大夫家外的籬笆院子,就開始說分家的事。

  花白鬍子的老頭,坐在馬札條凳上,抽了口旱菸後,就對林氏開口:

  「秦山他娘,老五不在了,這分家的事你怎麼說?」

  林氏撲騰的滿身是泥灰,臉黑如鍋底,狠狠剜了眼站在一邊的秦深,對著本家長輩,她只好軟了三分口氣:

  「三叔,你不曉得啊,家裡難吶,山子走了家裡沒個進項,老二又被人給打傷了,田裡的活兒都得耽擱,這時候咋能往外分人哩?」

  被稱作三叔的老頭,鼻下哼了哼:

  「秦水小子閹死了人,揍了活該,這秦一刀的招牌,不如叫深丫頭帶了走,將來老大媳婦生了兒子,再傳給他就是了——你就乾脆一些,把家分了吧!」

  林氏搜腸刮肚,又想了個由頭:

  「三叔,因著王葆的事,家裡欠了不少銀子,為得是老大的活計,卻要我這個老婆子去還,現在要分家,是不是這債也得分?」

  秦老頭不知其中曲折,為難的看向秦深。

  秦深不懼,把其中緣由明明白白的說了一遍,略去最後衛槐君殺王葆的事,只說王葆遭了天譴,自己從山上滾下來,刺破了喉嚨才死的。

  「若沒有二叔二嬸從中作梗,我爹就不必慘死了,我沒有問他討這條命便罷了,怎麼還反過來要我擔這債?」

  說起大兒子的死,林氏也心中唏噓——

  她為著這個事,心裡把錢氏給恨上了,這也是為啥,她看著秦水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卻不肯拿出自己棺材老本來救急的原因。

  但現在事關自己的利益,她只能豁著老臉不要,梗著脖子道:

  「不論誰惹的禍,家裡現在困難是明擺著的,要分家可以,你拿點錢出來補窟窿——要不,乾乾淨淨的出去,宅子、田地啥都沒有!」

  秦深本就為了圖個清靜,把秦一刀的牌子拿回到自己手裡,沒奢望能從林氏手裡分到什麼東西:

  「秦一刀的名號歸我,荊禾是我下手閹的,我也要一併帶走,還有中質樑上的寶貝兒,日後太監們回來贖蘭,都與老秦家沒關係。宅子我娘不要,但地得分,只要山裡頭的那三畝孬地,牲口也得給,家裡有一頭老黃牛和驢子,那頭驢子幹活不頂事兒,就分給我們……」

  「還敢開口要地?要牲口?沒門兒!」

  林氏跳起來就要罵,被本家三伯呵了回去:

  「秦山娘,你也一把年紀了,跟自個兒的孫女嗆口做啥子,老大媳婦性子軟,向來都是你拿捏的份兒,再說,這麼多年了,家裡的牲口、磚房哪樣不是老大掙來的,就是要大份也不過分!」

  林氏被堵了個沒詞兒,連憋得紅槓槓的。

  這時,邊上另一位老頭也添了話兒:

  「都是一家人,磕碰難免的,你啥都不想給,也不怕叫村子裡戳斷脊梁骨?深丫頭,趁著我們這些老骨頭還在,今兒就把這家分乾淨,你別怕,只說想要什麼?」

  秦深衝著兩位本家爺爺感激一笑,平下心緒後,方道:

  「我是嫁出去的女兒,本不該管這事,只我娘性子軟,不爭不搶,我若不出面要,怕是連一隻碗都分不到——」

  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娘一人懷著身子,先住在西林院子,也方便我照料她,所以宅子我們不要;山裡的那三畝孬地,與我家的地離不遠,能一塊收拾的;過日子的鍋碗瓢盆得勻一套;牲口不想給驢,那就給一頭豬,另分些個把月的口糧就是了。」

  大家聽著,都點了點頭,這分家的要求實在不高。

  「我看著行,秦山他娘,你怎麼說?」

  兩個本家爺叔看向邊上的林氏。

  林氏心裡盤算,孬地種不活莊稼,給了也就給了,鍋碗瓢盆選些豁口的打發也不費錢,口糧還有去年的陳糧剩下,至於這個牲口嘛……

  「老母豬年上的時候沒宰,能賣十幾兩銀子呢,現在不能給她,春上倒是新下了豬崽子,准她抱一隻走!」

  老頭看不過眼,還想幫著秦深爭取一下,只是林氏撇過臉不說話,大有一種隨你怎麼說,老娘就是不肯多出一分的無賴架勢。

  「好,就抱小豬崽,不要母豬。」

  秦深痛快的應了。

  在場的人都鬆了一口氣,林氏鼻下冷哼一聲,扭著身歸家去準備東西。

  秦深托邊上的嬸子伯娘,幫著扶廖氏回西林院子歇息,自己則跟著人,上老秦家院子把林氏應下的東西取走。

  到了秦家院兒。

  秦深收拾好了閹割房裡的刀具,並著鍋碗瓢盆一塊兒,請殷老漢幫著挑走。

  然後,她折起那三畝田的田契,仔細揣到懷裡去,再去豬圈抱了一隻小豬仔,順手從雞窩撿走三兩隻雞蛋。

  謝過本家爺叔後,秦深帶著荊禾,一併歸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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