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六章我們的孩子
2024-06-10 20:15:01
作者: 蕭綰
即便是在祁宮赴姜家的家宴,姜嶼也很少走在最後,這次例了外。
李君酌知道主上現在應聽不進去任何話,尤其是在秦欽當著眾人的面宣稱等孩子出世就舉行大婚後,主上的臉色更是青得駭人。
秦欽這是在玩兒火,可縱然秦欽在主上眼前挑釁,主上也一直保持著沉默,沒有讓任何人難堪。他想主上此事的忍耐,應當來自於對寒姑娘的愧疚。
主上坐在席後,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便默然侍立在一旁,不敢打擾。
「李君酌。」姜嶼忽然開了口。
李君酌聽命上前,「主上。」
「你是否記得,上次本王在母后那兒遇見過臨王夫婦?」
李君酌想了想,恍然大悟,「回主上,奴才記得,那個時候臨王和臨王妃來給娘娘請安,娘娘問過王妃腹中的孩子有幾月,臨王答的是五個月。」
臨王妃那實打實的五個月身孕,和寒姑娘的五個月身孕似乎不太一樣。不,不止不一樣,還差得有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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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寒姑娘的五個月還是從秦欽嘴裡說出來的。孩子和大婚的事,寒姑娘隻字未提,由始至終都沒有炫耀過什麼。
「主上,奴才稍候就去查。」
殿中的歌舞仍在繼續,主僕二人的談話被嘈雜的樂聲覆蓋,沒有讓別人聽去。而後,姜嶼起身離席。
尊神走了,官員們如釋重負,不用在提醒吊膽地陪在這兒,也陸續離開了。
仙音殿。
華盈寒一回來就換下了那身衣裳,即使秦欽一直在安慰她說這僅是權宜之計,只是一場戲,她待在那殿裡時也如坐針氈,感覺不到半點輕鬆。
她甚至都沒敢看姜嶼一眼。
她知道今日這一出對所有的人而言都很突然,但若要快刀斬亂麻,唯有這樣先發制人。她想,今夜之後,他會就此放手,不會再來找她。
秦欽也已經如願以償,拿回了本該屬於他的東西,她的心中再也沒了牽掛。既然在越國皇宮裡待著也不自在,她打算等她的孩子出世之後,就帶著兩個孩子去別的地方,過平凡、安寧的日子。
華盈寒回來之後比起之前更為沉默,不止沉默,整個人還很迷茫。
「小姐……」
直到阿鳶喊了她一聲,華盈寒才回過神。她轉眼看去,見阿鳶正和小九待在一塊兒,她們在看窗邊的梅花。
那是她前幾日在梅林給小九摘的,插在花瓶里的花沒有樹上的花壽命長,如今看上去有些蔫兒了。
小九很喜歡那束梅花,每日都要看上幾眼,如今花開敗了,小九似乎有些不高興,一直看著花。
阿鳶叫她,是想讓她拿個主意。
她扶著桌子站起來,道:「沒關係,林子裡還有,我再去給小九摘些回來。」
「小姐別去了,還是奴婢去吧,大晚上的,外面又冷,萬一小姐有個好歹……」
「無妨。」華盈寒搖了下頭,執意朝著殿門走去,又言,「正好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你留在這兒看好小九。」
阿鳶看著她家小姐離開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人難過的時候都喜歡出去走走,透透氣,她便沒有阻攔,而且她知道小姐心裡一定很難受。之前在大周的時候,她聽宮裡的嬤嬤說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一旦陷入其中,就沒有誰能全身而退。
夜深人靜,雪下得越來越大,如柳絮飛舞,紛紛揚揚。
華盈寒一個人在雪地里慢走,往來於一棵棵梅樹之間,目光在枝頭遊走。
如今年節已過,這些梅花的花期也將至,開得大不如之前繁盛,她轉了很久都沒瞧見幾株好的,不知該摘哪枝。
她身子笨重,走得很慢,且有些心不在焉,沒有留意到附近有什麼動靜。
忽然,有人從背後輕輕地抱住了她。
華盈寒心生警惕,正要掙扎,耳邊傳來一聲輕喚:
「盈盈……」
一聲就讓她愣在原地。
姜嶼抱著她,手掌輕輕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這是我們的孩子,對嗎?」
華盈寒沉默不語,沒有回頭,更沒有轉身。
「對不起,盈盈,我之前不知你有了身孕,若是早知……」姜嶼頓住了,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他讓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外漂泊近半年,他何止是愧對她這麼簡單,他簡直該死!如今任何道歉都顯得蒼白無力。
姜嶼心裡萬分難受,他之前想好的解釋已遠不夠求得她的原諒。他有些無措,只知抱著她不鬆手,把頭埋在她發上。
「盈盈,我是為你而來,想要跟你解釋,接你回去。來之前我想了很多,誰知一見到你如今的模樣,我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姜嶼輕吻了吻她冰涼的髮絲,沉沉地說,「我們回去,好嗎?」
華盈寒沒有說話,抬眼望向夜空。飛雪無聲地下,落在她的臉上,分外冰寒。
倏爾,寒風凌冽,刮落了枝頭開敗的梅花,片片朱紅如雨下,如幻,似夢。
「盈盈,之前的事我在信上告訴過你,後面發生過什麼你應當還不知道,我已將上官婧逐出大祁……」
他話還沒說完,她就抬起微涼的雙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姜嶼心中掠過一陣欣然,可是下一刻,她就毫不留情地抓起他的手,甩開了……
「這個孩子跟你沒有關係!」她的語氣分外冷漠,比今夜的雪還要冷,簡直涼透了。
她留下這一句就移步離去,不曾回過頭,撇下姜嶼一人獨立於飛雪裡。
她的背影很快融入夜色,消失不見。雪還在下,覆上了他的發和肩頭。
那是他的骨肉,毋庸置疑,他只在初見時因驚駭而有過短暫的糊塗,險些信了秦欽的鬼話。等他沉下心來想想就會發現,那個孩子只能是他的!
梅林外,華盈寒踩著積雪往回走,她空手而來,空手而歸,沒有帶走半枝梅花。
她低下頭,看了看腹部。
就在剛才,在姜嶼抱著她的時候,她腹中的孩子踹了她一腳。孩子近來也有別的動靜,但沒有哪一次有方才那樣明顯。
她摸著肚子,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