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水落石出
2024-06-10 20:05:32
作者: 蕭綰
姜嶼收回目光,端著酒杯送至唇邊,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太皇太后偏過頭,含笑問道:「嶼兒,你覺得呢?」
姜嶼一邊斟酒,一邊沉著聲音問:「身子好全了?」
月慢愣了愣,她臉上原本就抹了不少胭脂,聽見主子的話,不禁覺得主子的話里像是有弦外之音,臉頰因此更頰紅了。
她腆然低下頭去,「多謝王爺關心,奴婢已經大安。」
太皇太后聞言,心中亦是欣然,原本她還在猶豫,擔心時候沒到就貿然帶著人過來,恐會讓月慢丫頭會碰一鼻子灰,看來是她多慮了。
也是,常人都知吃一塹長一智,經歷了這次的事,他們娘倆也應該曉得擦亮自己的眼睛,與其去選什麼外人,不如珍惜身邊的自己人。
「嶼兒,月慢是母后看著長大的,雖說你少時就跟著你舅舅去了軍營,不曾和她一起長大,但是在那個寒盈來之前,在你身邊伺候的人是月慢,她才是真正忠心於你的人,也跟了你好些年不是?」
太皇太后邊說邊留心著姜嶼的神色,見兒子臉上並無不悅,她又語重心長地道,「何況從小母后就教過你,人應當懂得感恩,柳掌儀在母后落難時還對母后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現在咱們就更不能虧待了他們母女倆。」
柳掌儀忙言:「娘娘說的哪裡的話,奴婢既是娘娘的侍女,就該永遠追隨娘娘,無論娘娘是貴是貧。」
「好了,你在哀家眼裡又不是什麼外人,用不著跟哀家說什麼客套話。」太皇太后看著柳掌儀笑說。
主僕二人說話的時候,姜嶼保持著沉默,等她們說完,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母后執意要在今晚同兒臣提此事?」
「今日是除夕,是本該一家人團聚的日子,如今你弟弟不在了,你又沒個妻妾,母后不來找你又該去找誰?」太皇太后又看向月慢,嘆道,「既然今日是個吉日,母后也想順便了卻一樁心事,依母后看,今日你就收了月慢丫頭當側妃吧。」
「母后你曾經說過,說盈盈出身卑微,你不贊同兒臣立她當側妃,如今又為何要兒臣立另一個婢女?」
太皇太后斂了笑容,顰眉,「盈盈?嶼兒,你怎麼還如此稱呼那個罪奴!」又略帶不悅地說,「她能同月慢比?她可是要加害衍兒的人!」
柳掌儀不便開口,悄然拍了下月慢的手。
月慢會意,沉著眸子輕言:「王爺,奴婢自知身份卑賤,不配居側妃之位,也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留在王爺身邊侍奉王爺足矣。」
「瞧瞧,月慢多懂事,這樣好的姑娘可遇不可……」
太皇太后的話還沒說完,姜嶼便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他的舉動十分突然,太皇太后就此頓住,沒再往下說。
她兒子的脾氣她最清楚,他若認真起來,連她這個做母親的在他面前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話不對就會惹得他不高興。
「嶼兒,你若暫且不肯納側妃,母后也不逼你,但如今你身邊也沒個丫頭伺候,今晚就讓她留在這兒如何?」
「母后,你誤會了。」姜嶼淡淡道。
太皇太后雲裡霧裡,「誤會?母后誤會了什麼?」
「兒臣問她是否好全,是想知道她有無力氣熬到今夜水落石出的時候,若她中途以身子不適唯由告退,未免會掃了母后的興。」
太皇太后越發聽不明白,「水落石出?」
「有些事兒臣本想明日再與母后提,既然母后挑中了今晚,那早說晚說都一樣。」
姜嶼的神色已變得冷漠,他有意無意地掃了柳氏母女一眼,有些人再是悉心打扮過,也改變不了那張臉本來的容貌,如何能打消他心中的厭惡?
柳掌儀被景王這一看,看得心裡亂作了一團,可她慌亂歸慌亂,卻不敢表露出絲毫忐忑,怕被人瞧出端倪,她費心設的一局棋就全毀了……
景王提到「水落石出」四個字時,她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擔心景王是不是懷疑到了她們母女的頭上。
但她心中也存有僥倖。下毒的事,她和月慢由始至終都沒有露過面,她把一切都交由那個綠琇在辦,是綠琇成日去小廚房套近乎,讓小廚房的人掉以輕心,是綠琇點燃了柴房,引開了廚娘們,毒也是綠琇下的。
綠琇才是唯一一個能扭轉全局的人證,但是這個最重要的人證已經死了,還是被景王親手所殺,死無對證,今後還有誰能將她們咬出來?
就算景王在大夫那兒問到了什麼,只要她們母女抵死不認,有太皇太后在,景王也動不了她們。
何況在太皇太后看來,景王要護著那個寒盈,將本屬於寒盈的罪過推她們頭上也不是沒有可能。除非景王能拿出如山的鐵證指證她們是元兇,否則太皇太后定會護她們護到底。
再說了,王爺平日是冷血果斷,但他是個孝子,再是心狠手辣也不會當著自己生母的面,殺了生母的恩人。
想到這兒,柳掌儀心下繃緊的弦也鬆了,趁自己還扶著月慢,悄然拍了拍女兒的手,讓月慢也沉住氣。
太皇太后追問:「嶼兒,你到底要同母后說什麼?」
「盈盈並非禍首,兒臣將她收監,是想讓她避避風頭。」姜嶼又言,「若不讓幕後之人誤以為詭計已經得逞,她會放過盈盈,不再另行算計?還有,若不讓她心滿意足,她能善罷甘休,拿出解藥救姜蒙?」
太皇太后大吃一驚:「你說要害衍兒的人不是那個丫頭?」
「盈盈在兒臣身邊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自尋死路去害阿衍?」
「她不是姜興的人?」太皇太后眼中的驚色仍在。
「兒臣是懷疑過她的來歷,但那是從前,她若是姜興的人,兒臣會留她活到現在?」
「嶼兒,你當真信她?」
「她以前不是兒臣的心腹大患,如今則是兒臣的心上之人,母后以為兒臣是信還是不信?」
月慢的心裡就像被什麼重重地擊打了一下,好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害怕之餘又多了一道心傷。
「你說她不是,那誰才是?」
「母后與其問兒臣,不妨問問『自己人』」
姜嶼淡漠的一句,令太皇太后猶如被冰封住似的怔了怔。
「自己人」三個字真是如雷貫耳,太皇太后一下子就將目光投向了那母女二人。
她愣住,嘴角抽動著,卻吐不出來一句話,似乎連開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柳掌儀眼看景王就要把話說破,再也沉不住氣了,滿臉委屈地道:「王爺,就算王爺要護著那個丫頭,也不能將罪名往奴婢們頭上扣,奴婢追隨娘娘數十載,對娘娘忠心耿耿,怎會加害陛下!」
話說得再多也顯得很平淡,言辭哪兒有動作更能打動人心,柳掌儀說完便斂裙跪下,「咚」的一聲,跪得急而重。
景王不愧是能坐穩大祁江山的人,真是精明,這麼快就懷疑到了她們母女的頭上。他將寒盈收監,竟是在做戲給她們看,為的是讓她們掉以輕心,不再另尋對策去對付那賤婢。
但是,他算到了這一步又如何?
縱然他手裡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可以隨意取人性命甚至誅其九族,但她們的命不在他手裡。
他空口無憑,難以令他母親信服!
太皇太后看著姜嶼,神色凝重:「嶼兒,柳掌儀這些年在母后身邊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你不喜歡月慢丫頭,也不能平白無故地冤枉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