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一廂情願
2024-06-10 20:05:31
作者: 蕭綰
除夕之夜,祁國。
太皇太后和祁帝住在景王府,於是皇族今年的除夕宴也就設在了王府中。
夜幕還沒降下,馬車已絡繹不絕地駛來,在王府門外排起了長龍,府里更是熱鬧非凡。
姜嶼策馬歸來,親貴們退到兩旁行禮,他從人群中走過,踏上台階,穿過府門,身影帶著與生俱來的孤傲。
他不喜歡熱鬧,且打從心底里排斥今夜的喧囂。在府中設宴,宴請這些所謂的親戚,他不過是順從他母親的意思而已。
璃秋苑。
太皇太后沒急著露面,黃昏時分還待在一間小屋裡,坐在床榻邊,親手餵床上的病人喝藥。
月慢坐靠在床上,面容蒼白憔悴,短短几日,人好似瘦了一大圈。
她啟唇喝下太皇太后舀來的藥,輕咳兩聲後道:「娘娘折煞奴婢了。」
「哀家早說不讓你以身犯險,你偏不聽。」太皇太后輕責,拿出自己的手絹替月慢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嘆道,「幸好你和蒙兒都福大命大的人,正好遇上了一位從周國來的大夫,要不任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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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掌儀站在一旁,看著女兒削瘦的模樣,忍不住抹起了淚,「世子殿下和月兒這是做了什麼孽呀,好好的,竟被迫上鬼門關走了一遭。」
「好了,月慢如今不是大安了嗎,她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哀家只有兒子沒有女兒,她就跟哀家的女兒一樣,你這個做娘的心疼她,哀家就不心疼?」太皇太后拉過月慢的手輕拍了拍,「何況她是為了救世子才受了這樣的罪,是姜家的功臣,哀家不會忘,景王也不會虧待她。」
月慢頷首,「娘娘言重了,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柳掌儀又問:「娘娘,那個寒盈……」
「她被景王打入地牢已經有五日,不死也該脫層皮了,至於要怎麼審問,這兒是景王的王府,自然該由他來安排。」太皇太后神情凝重,徐徐言道「哀家真沒想到,她平日裡照顧陛下照顧得無微不至,結果竟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奴婢別無所求,只求娘娘為世子殿下和月慢主持公道,千萬不能饒了那賤婢!」
「這是自然,謀害陛下本就是該誅九族的重罪,若真是她所為,哀家定要將她碎屍萬段!」太皇太后憤然將勺子丟入碗中。
柳掌儀聽見清響,暗自笑了笑。
「世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也要快些好起來,等你好了,哀家自會去景王那兒幫你說說話。」
月慢欣然躬身,「謝娘娘。」
太皇太后餵月慢喝完藥才離開,吩咐柳掌儀在這兒陪著月慢,今日不用隨行伺候。
柳掌儀送罷太皇太后,將房間的門合上,回來坐到床邊,臉上浮出了欣慰的笑容,「娘的好女兒,這下你就等著看那個賤婢萬劫不復吧。」
「娘,那個大夫……」
「放心,等那賤婢一死,他也沒有活路,但凡知曉此事的人,娘都會清理乾淨,保證萬無一失。」
月慢泛白的唇角一揚,「我真想看看她如今被折磨有多不成人樣,是缺胳膊斷腿,還是餓得皮包骨頭了?」
「她犯的是刺殺陛下的重罪,又不肯認罪,免不了會受些皮肉之苦,什麼鞭笞,炮烙一樣都躲不掉。」柳掌儀拿起木梳,拉過月慢的一綹頭髮輕輕梳著,「我倒要看看,以後還有誰敢跟你搶王府側妃的位子!」
「側妃……」月慢凝住眸子。哪怕她是贏了一局棋,讓寒盈那個賤婢從此翻不了身,可是這個稱呼好似依舊離她十萬八千里。
畢竟她也不知僅靠著一點毒藥,能否挽回王爺的心。
柳掌儀瞧出了女兒的擔憂,勸道:「你只管放心,有娘娘在,她定會成全你的心意。」
「真的嗎?」
「當然,娘當年陪著太皇太后在冷宮裡吃了不少苦頭,不止招人排擠,受人白眼,還缺衣少食。」柳掌儀喟嘆,「那時王爺隨殷將軍離宮從軍,娘娘便和宣王殿下相依為命,宣王殿下身子不好,生了病,冷宮的管事竟不給請太醫,若不是我設法找來太醫給殿下看病,又求來衣食,他們母子哪兒能熬到王爺出頭之日。娘娘是個重情又念舊的人,她會報答咱們的。」
月慢點了點頭。
前庭。
夜宴還沒散的時候,姜嶼就獨自離了席,留下太皇太后繼續主持夜宴。
他在一處庭院裡徘徊,時不時瞧向一條往北延伸的曲徑,那是通往地牢的路。
剛才在宴席上,他同那些人無話可說,只默然喝了些酒。他沒醉,但是酒這個東西,用來澆愁,只會愁上加愁。
他幾欲過去,又幾次止步……
「主上。」李君酌在府里找了許久,終於在個不起眼的小庭院裡找到了主上的身影。
他見主上看著北面那條路,便知主上心裡還在惦念著寒姑娘。
「何事?」
「太皇太后讓主上亥時去趟璃秋苑,說有要事要交代。」
姜嶼面無表情地聽著,不置一詞。
到了亥時,除夕夜宴已經散了,親貴們陸續離開,王府四處都恢復了靜謐,只有亭台樓闕上多如繁星的燈火還在彰顯著這座府邸的繁華。
這次,姜嶼沒有聽從他母親的召喚,他在亥時回到了暖閣,命人備了一壺酒,然後遣走侍從們,只留下李君酌一人守在門外,他則在暖閣里獨酌。
李君酌默默地把守著門。這是主上第一次明著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想來是主上正為寒姑娘的事煩心,今日又是除夕,盼著能得一夜清靜,但是在太皇太后看來,這似乎只是主上的一廂情願。
他看見前面迴廊里有了光亮,一些奴才正打著燈籠在前面引路,他不難猜到那是太皇太后的行駕。
李君酌轉身朝暖閣里拱手,「主上。」
姜嶼對門前的稟報置若罔聞,端起酒壺往杯中斟酒。清冽的水聲停歇之後,腳步聲臨近了,一行人在暖閣外停下。
「嶼兒,母后不是讓你過來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太皇太后緩步進來,邊走邊說道。
姜嶼放下酒壺,淡淡啟唇:「時候不早了,母后有什麼事不能明日再說?」
太皇太后站在案桌前,道:「母后打算初三就帶著衍兒回宮,但母后還有些事要同你交代,想趁著這幾日說清楚。」
等侍從搬來凳子,太皇太后坐到一旁,目光在姜嶼和酒壺之間看了一番。
她兒子的性子就是如此,有什麼心事都悶在心裡,寧肯借酒澆愁,也從不與任何人提起,包括她這個母親。
「寒盈的事,處置得如何了?」太皇太后問道。
「她人在牢里,母后大可安心。」姜嶼說完便抿了口杯中的酒,神情淡漠。
「這次是我們母子看走了眼,竟留了個心腹大患在身邊,不過經歷了此事,嶼兒你就更應該明白,真正忠於你的人有多可遇不可求。」
姜嶼沉著眼,「母后指的是?」
太皇太后沒有作答,朝門外喚了聲:「進來吧。」
姜嶼抬眼瞧出去,燈輝下,一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月慢默聲站著,聽見太皇太后的傳喚才移步進去。
她穿著與往日相去甚遠的華麗衣裙,滿頭珠翠,雙手端在身前,垂眸頷首,腰枝款擺,走得溫婉端莊。
太皇太后對月慢這身打扮甚為滿意,笑嘆:「果然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月慢丫頭穿著哀家給她挑的這身衣裳,真是漂亮。」
柳掌儀走在月慢身旁,攙著月慢。雖說她女兒如今甚是憔悴,本該接著臥床休養,但憔悴有憔悴的好,憔悴才能讓王爺記起她的女兒為了救世子才豁出了命去,所以她和太皇太后才決定趁今晚促成一樁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