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好險好險

2024-06-10 20:02:23 作者: 蕭綰

  劍身明亮如鏡,泛著像月華一樣的微光。

  這樣的好劍,世上再也找不出來第二把,本來應該是習武之人的心頭好,但華盈寒一想到上面可能沾有大周將士的鮮血,甚至還有她爹的血,她就覺得那劍躺在地上也像扎進了她心裡。

  「撿起來。」他道。

  華盈寒聞言,俯身去拿。他如果會為了這點小事殺她,昨天就不會費口舌向太皇太后要人。

  她的指尖剛碰到那把劍,耳邊傳來「唰」的一聲,是另一把劍出鞘的聲音。

  她對這樣的聲音十分警覺,因而飛快地握住劍柄,拾起寶劍。抬頭之際,一道劍光從她眼前划過。

  華盈寒橫劍格擋,兩劍相碰,擦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她被他凌厲的攻勢逼退數步,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反擊,而是連連避讓。

  

  姜嶼拔的是李君酌的佩劍,同她交手,招招都沒有留什麼餘地。

  華盈寒雖然在退,格擋起來也有些吃力,但還算能應付,沒占上風,也沒輸。

  兩個高手過招,一招一式令人眼花繚亂。

  月慢早就愣了,她實在沒想到,一個悶聲悶氣的婢女竟有如此高強的武功,而人家深藏不露,她卻把人家的沉悶懦弱當了真……

  華盈寒不明白姜嶼為什麼突然動手,哪怕她心裡埋著深重的仇恨,也沒有在這個時候起殺心,而是一直在防守,一直在讓。

  她後退數步,與他拉開了一截距離,忽然收劍,停下道:「王爺且慢!」

  姜嶼一劍刺來,劍尖就抵在她脖子前,再往前一寸就能劃開她的喉嚨。

  「誰讓你停手?」他盯著她,目光略微帶火。

  華盈寒看著他,一本正經地道:「刀劍無眼,萬一誤傷到王爺,奴婢擔待不起。」

  「陪本王練劍是你的差事,由不得你點到為止,再有下次,本王不會收手。」

  那劍還在她喉嚨前面,華盈寒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靜地說:「王爺若早說只是切磋,奴婢定奉陪到底。」

  她低下頭,雙手呈上寶劍。

  姜嶼把劍丟給李君酌,從她那兒取回了自己的劍,轉過身,拂袖讓她們退下。

  之後暖閣里只剩下姜嶼和李君酌主僕二人。

  姜嶼坐下,拿過李君酌遞來的錦布擦拭劍身,問:「這個人,你怎麼看?」

  李君酌早已被剛才那陣刀光劍影所震撼,拱手感嘆:「回主上,奴才沒想到一個婢女還能有這樣的好身手,可惜她好像很怕主上,一直在躲,沒能陪主上盡興。」

  姜嶼沉默不語,擦劍的動作變得輕緩了一些,眉宇間的疑慮也略有減淡。

  華盈寒已經走遠,心還沒全然安靜下來,回到房裡沒多久,有婢女給她送來了早膳,是一碗小米粥和幾碟看上去還算精緻的糕點。

  她沒心思吃什麼早飯,在它們涼卻之前,把它們裝進食盒裡,提著食盒出了門。

  後院馬廄。

  其他馬奴一如既往地偷懶,只有秦欽一人在馬棚下頂著寒風刷馬。

  他在這兒受盡了排擠,膳食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華盈寒將食盒放到旁邊桌上,道:「快趁熱吃。」

  秦欽徐徐轉眼看向她,就像看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眼中有驚也有喜。

  「寒兒,你沒走?」

  華盈寒唇角淺揚,「我不僅不用走,還得償所願,到了景王身邊。」

  她知道秦欽若離了月慢,消息會變得閉塞,便把昨日發生的事講給了他聽。

  他似乎很擔心,緊皺著眉頭道:「寒兒,你不宜再來這兒,萬一我連累到你……」

  「沒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一個初來乍到的丫頭,只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道你有什麼過往,我帶著吃的來感謝你,再正當不過。」

  秦欽放下手裡的活計,也跟著坐到她身邊,「聽聞太皇太后要回宮,我就猜到了月慢會將你遣走,但是沒想到……」他頓了頓,唇邊這才浮出笑意,「也算因禍得福,只要能取得景王的信任,咱們就能知道將軍的遺物在哪兒,拿回遺物才能早日離開。」

  他笑了,華盈寒的神色卻漸漸變得凝重。

  四周空空蕩蕩的,讓秋末的風也顯得更加冰涼。

  「其實我若不來,才是真危險。」華盈寒嘆道。

  秦欽不解,「什麼意思?」

  華盈寒回想起之前,她如果不讓,只怕已經被他一劍給殺了,或者正在大牢里受著嚴刑拷打。

  他的收留和厚待,還有之前的切磋,其實都是在試探,試探她是不是三王爺或者前太子餘黨派來的爪牙。

  她昨天救駕的舉動,在他眼裡已被他誤以為是敵人的苦肉計,所以他懷疑她,不放心讓她跟著太皇太后回宮,便將計就計留她在身邊,想要扒她的真面目,再順藤摸瓜找到那個三王爺。

  這些是她在被他劍指的那一瞬,忽然想明白的。

  難怪她之前猜不到他真正的動機,原來她一直都想錯了……

  她以為她能到他身邊是得了天助,其實她是瀕臨萬丈深淵還不自知,若不能儘快打消他的猜疑,她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秦欽聽完她的敘述,心裡一陣後怕。

  他在這兒待了四年,景王有多陰狠,他再清楚不過,原以為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即便那樣也是異常兇險,沒想到現實更糟糕,他們出師未捷就已經被他盯上了……

  「別看那個三王爺藏在暗處,他對景王府的事了如指掌,連祁帝什麼時候生了病他都知道,會不知你是誰?」華盈寒接著說,「我若是三王爺的派來人,必定不會蠢到來探望景王厭惡的人,所以我同你走得近,反而能洗清一點嫌疑。」

  「早知如此,我真不該讓你去犯這個險!」秦欽自責。

  「沒關係,想要達到目的,就得付出代價,自古都是這個理。」

  華盈寒站起來,朝著太陽舒展肩背,剛才的一番打鬥實在激烈,她連連招架,臂膀到現在還在發酸。

  她垂下手的時候,一個小物什從衣袖裡滾了出來,掉落在地上。

  秦欽看見了,撿起來瞧了瞧,是只僅有拇指大小的布老虎。

  他記得她小時候最喜歡這樣的布偶,說是她母親留給她的,但是這枚看上去還很新。

  秦欽遞還給她,順便打趣:「還帶著?」

  華盈寒伸手去拿,笑道:「這是我女兒的,留著當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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