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嬌氣包
2024-06-10 19:11:54
作者: 全是二
何東帆跟同事一起把貨卸了,又把另外的貨搬上車。
所有做完,他雙臂一伸,把貨車門閉上,利落壓下鎖,拍拍手。
「何東帆。」細膩的嗓音,低沉的語調。
何東帆一愣,側頭。
寧欣雙手環抱胸前,站在台階之上,自高而下睨著他,也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何東帆拍了下旁邊同事肩膀:「你先把貨推上去。」
同事不明所以:「你呢?」
何東帆:「看見我女朋友了。」
同事順著何東帆視線:「最多十五分鐘啊。」
「知道。」何東帆把手套摘下捏在手心,一步三節階梯跨上去。
他額頭有微微細汗,意外:「你怎麼在這兒?」
寧欣沒吭聲,嚴肅地瞥他一眼,收回視線,從他身旁走過去,丟下一句:「跟我來。」
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何東帆一眼就能看出來。
現在,覺得她這架子拿得莫名可愛。
雖然不知道她要教訓他什麼,想來想去最多也就是個對兼職隱瞞不報之罪。
他吸吸鼻子,快樂地轉身跟上去。
「寧欣,慢點。」他對她背影吼,語氣稍顯無奈。
寧欣不搭理他。
他跟上去,抬起手想攬她,又覺得自己身上髒,落下手臂。
電腦城樓梯間,旁邊一個藍色大垃圾桶,旁邊散落一些菸頭。
寧欣往另一邊走了幾步。
何東帆站在寧欣跟前一步遠。他垂眸看著她,等了兩秒她也沒說話。
他學她,也把手環抱胸前,又問那個問題:「你怎麼在這兒?」
寧欣一個抬眸:「這話應該我問你。」
她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蹙眉:「手放下來,站好。」
何東帆笑一下,雙手垂落褲縫邊,站直:「我在這兒兼職。」
寧欣依舊沉著語調:「為什麼兼職?」
「這不挺正常的嗎?」他語氣不以為意,「大家不都兼職嗎?我們班,就好幾個。」
寧欣不依不饒:「我是問你為什麼兼職?」
如果何東帆的兼職是相關專業,還能說得過去,現在,他就是純純的在做苦力活,她怎麼可能被他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剛才,她站在那兒看他搬弄那些東西,她想了很久,只想出一個理由:缺錢。
可她又覺得這個原因不大可能。
寧欣:「老實說。」
話題到這兒,何東帆換了個站姿,他低頭慢條斯理地理著手上的手套,也知道瞞不過去了,咂咂嘴巴老實交代:「國慶節那會兒我爸不是來過嗎?回北都後就被他斷了生活費。」
果然是缺錢!
等等,國慶?
現在已經十二月下旬了。
兩個多月了。
寧欣:「你姥姥知道嗎?」
何東帆搖頭:「我姥姥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事兒告訴她,她又得去找我爸,還要整夜整夜睡不著。」
寧欣:「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何東帆舌頭在口腔里滾了一圈,抬了抬眼皮,又垂下:「你當時都不理我。」
「我……」寧欣差點咬到自己舌頭,環抱在胸前的雙手落下來,又轉念一想,沒被他繞進去,「那我們戀愛之後,你怎麼也沒告訴我你缺錢?」
「我也沒那麼缺錢。」何東帆抓抓後頸,「平時的生活費也沒花完,有剩餘。」
「有剩餘你還來做兼職?」
何東帆緩慢的舔舔唇,好幾秒才吐出一句:「有備無患嘛。」
他的猶豫讓寧欣思索。
在外面吃飯,他會偷偷買單;每次到她家,他都是提著大包小包;還有他買的禮物…
寧欣唇瓣張了張,又問:「你除了這份兼職還有其他兼職嗎?」
何東帆看一眼寧欣,交代:「周二下午和晚上,在XXX快餐店。」
寧欣在心裡理了一下,她和何東帆見面是很頻繁的,一周也就周二和周四不見面。
所以,周二和周四他都在做兼職。
他從沒做過這些吧?
都是因為她。
意識到這些,寧欣緩慢低垂睫羽,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聲音細細的:「是因為和我談戀愛嗎?」
「不是!」何東帆否認,伸手抓住寧欣手臂,「跟你沒關係。」
「有。」她確定。
何東帆啞言,這事兒很客觀,他否定不了。
但是他樂意啊。
特別是聖誕節那天,他聽見那串項鍊388,而他那周剛好結了400塊錢的兼職工資。
他因為能買得起,內心歡呼雀躍。
他就是樂意。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她,只要她肯要。
何東帆壓上前一步,抵住寧欣:「寧欣,我一個大男人,做點兼職你怎麼還心疼起來了?」
可以做兼職。
這沒有問題。
但是寧欣不想,他的辛苦,是因為她造成的。
自主和被動,是兩個概念。
不成為另一半的責任和壓力,是她對這段感情早就設定好的底線。
但還好,這個矛盾,她能解決。
寧欣抬眸:「我不想你做兼職。」
「為什麼?」何東帆埋頭,微微露出虎牙,逗她,「心疼我?」
寧欣點頭:「嗯。」
她這一點頭,承認心疼他,何東帆反而心裡不得勁兒了,總覺得她下一句就要包養他了。
果然,寧欣下一句就是:「何東帆,我給你生活費。」
何東帆神色頓住,臉色嚴肅起來,挺起胸膛直起腰,拒絕:「我不要!」
「不能不要。」她強硬,「我是你女朋友!」
何東帆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麼回事兒?我好手好腳一個大男人,你想著把我養成嬌氣包?」
「我有收入。」
何東帆是真的氣笑了,直接拒絕:「在我這兒沒有被女朋友養的道理。」
「那你不想要女朋友了嗎?!」
這話一落,樓梯間瞬間靜謐,似乎還有輕微的迴蕩聲連續撞擊人心口。
四目相對,寧欣連一秒都沒堅持住,她感覺空氣中萬箭齊發。
她垂下眸,心跳『砰砰砰』的,很混亂。
就在寧欣不知所措時,何東帆突然側頭咳嗽起來:「咳咳咳——」
他剛才出了汗,現在燥熱一下去,一陣嗓子癢,控都控制不住。
寧欣伸手拍他後背:「感冒怎麼樣了?」
「咳——沒事兒,咳咳咳——」他擺手。
寧欣不禁念叨:「平時看你穿外套從不扣扣子,也不拉拉鏈,你是拿它當擺設?還是裝酷?現在感冒了吧?難受了吧?」
何東帆順過氣,咳得脖子稍稍有些紅,順著她的話:「知道了,以後都像你一樣,裹得嚴嚴實實的。」
寧欣給他拍背的手停頓,繼而重重拍下去:「不許貧嘴。」
他邊笑邊咳。
她又輕輕給他拍背。
剛才的氣氛就這麼緩和過去。
經過那麼一遭,寧欣語氣變軟:「何東帆,我比你大,經濟已經獨立,這是客觀事實。你有需要告訴我,這不是男人不男人的事。」
這次何東帆沒拒絕,應了聲:「嗯。」
「還有,在你沒畢業上班之前,別給我買禮物了。」
他看她一眼,點頭:「嗯。」
「平時吃飯你別搶著買單,上我家也別總是大包小包。」怕他不舒服,她又補一句,「要是你已經上班,我肯定什麼都讓你買。」
他雙手插進褲兜里,垂著頭,輕輕踮腳,又落下:「知道了。」
寧欣看著何東帆:「你幾點下班?」
何東帆:「九點。」
「我去買枇杷和蜂蜜,給你熬枇杷膏,還來得及。」
「好。」
「那…我先去逛超市了。」寧欣指著門外。
何東帆點頭:「嗯。」
寧欣往外走了兩步。
「寧欣。」他突然叫。
寧欣轉頭:「?」
樓梯間燈光還算明亮,他側身站著,影子拉得長。
他視線划過她眉眼,微微露出虎牙:「少放蜂蜜,不要太甜。」
寧欣嘴角微微勾起:「好。」
很快到了元旦節。
寧欣和何東帆到北都。
飛機降落時,已經是午夜,寧欣打開機窗擋板,看著連成線的光條逐漸散開,變成點。
從機場出去,坐上計程車,出發去酒店。
何東帆握著寧欣的手:「我明早十點來接你。」
寧欣腦袋靠在何東帆肩上,只感覺乏,沒感覺困,應了聲「好」。
何東帆忽地問:「你緊張嗎?」
寧欣抬起頭,眼睫眨了兩下:「有點兒。」
「我姥姥很喜歡你,你不用緊張。」何東帆往椅背靠,語氣調侃,「你說這算不算你上門,把我定下了?」
寧欣被這個說法逗樂,順著點頭:「算。」
「那後面的流程是什麼?」
「什麼?」
「結婚啊。」
寧欣無語:「你才多大?」
「這不馬上就到法定年齡了。」
寧欣看了眼前排的司機:「別貧嘴。」
何東帆笑笑,手指抵著唇,看向車窗外的霓虹。
第二天一早,鬧鈴還沒響,寧欣就醒了。
隨著時間的推近,她遠比想像中緊張。
她起床洗澡、洗頭髮、化妝,向酒店前台借了掛熨機,把外套熨燙得工工整整。
何東帆到的時候,寧欣早把自己收拾好了。
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長款大衣,何東帆下意識就抱上去,他覺得她今天好溫柔,好暖。
她雙手抵住他胸口,阻擋他擁抱:「不要把衣服弄皺了。」
何東帆順勢握住她的手,她人看上去暖暖的,手卻很涼。
何東帆:「帶手套了嗎?」
「忘了。」是真的忘了,忘在家裡的鞋柜上。
何東帆:「你帶羽絨服了嗎?換羽絨服吧?」
「不。」寧欣拒絕,理了一下自己的圍巾,「這個好看。」
何東帆把東西提上:「你這麼好看,我姥姥只覺得我配不上你。」
這話,寧欣也只是聽聽。
怎麼會是他配不上她呢?
寧欣不是傾訴的性格,所以沒人知道她這次來,鼓了多大的勇氣。
她不免會想,如果老太太婉轉的表達,她和何東帆不適合的話,她該怎樣體面,又該怎麼和他道別。
北都城相較寧欣離開那年,變化確實大。
拔地而起的高樓,縱橫交織的新路線,應接不暇。
可進入那條胡同,又覺得周遭並無變化。
如舊的青磚牆,灰石板。
四合院厚重的院門是敞開的。
寧欣不禁想起第一次來,站在這裡往裡張望時的侷促。
失神間,一隻溫熱的手掌牽著她,已經邁進院內。
院內布陳與當年別無二致。
忽聞一個女人大嗓門:「小帆回來了?」
女人從綠植後繞出來,三十多歲,看著寧欣:「你就是欣欣吧?我姐說你長得可漂亮了,但我沒想到這麼漂亮。」
寧欣笑得有些窘促,捏緊何東帆的手:「這是?」
「哦,我忘了跟你說。」何東帆介紹,「這是秦阿姨的妹妹,你可以叫她小秦姨,秦阿姨兒媳婦生了,回去照顧她兒媳婦去了。」
寧欣忙點頭打招呼:「小秦姨好。」
這時,老太太從正廳走出來,用那把被歲月磨礪過的嗓子叫:「寧欣。」
寧欣看過去。
老太太杵著拐杖站在門前,一頭銀髮,蒼老了許多。
她看人時,依舊的,慈眉善目。
「姥姥。」何東帆聲音亮。
他牽著寧欣走過去。
走近,寧欣才打招呼:「老太太,祝您元旦節快樂。」
老太太朝寧欣伸手,寧欣領悟意思,立馬去扶她。
老太太看一眼何東帆手上的東西,又看向寧欣:「這是給我帶的?」
寧欣這才反應過來,想去提,又被老太太輕輕拉住:「沒事兒,你帶的什麼我都喜歡。」
老太太的手輕輕覆上寧欣手背,她視線往下:「你的手好涼,北都不比南方,得穿厚點。」
她朝何東帆吩咐:「你去拿件厚點的衣裳過來。」
寧欣想婉拒:「不用,我……」
老太太滿是皺褶的手輕輕拉住寧欣:「我們說說話。」
老人的眼睛微微虛著,眼眸渾濁,寧欣看不清意思。
她的心忐忑,嘴角卻勾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