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下蠱

  寧欣昨天還說自己從來不過那些節日。

  可今天就不一樣了。

  她看書，看不太進去。

  直到下午，敲擊鍵盤的聲音停止，她看過去，何東帆在擺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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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欣輕輕合上書，從懶人沙發上直起腰：「你東西弄完了嗎？」

  何東帆目光盯著手機，語氣無意的『嗯』了一聲。

  寧欣舔舔唇，又問：「那你還有其他事嗎？」

  何東帆頓了半秒，手機收回掌心，側頭。

  他微微露出虎牙：「怎麼了？」

  寧欣收回視線，看著地毯：「今天不是聖誕節嗎？要…出去逛逛嗎？」

  沒聽見應答聲，只聽見筆記本電腦蓋上的聲音。

  寧欣抬頭，何東帆已經把東西都收進背包里。

  他收拾好，一副說走就走的模樣：「走啊。」

  「你先出去。」寧欣站起來，「我換衣服。」

  「哦…哦，好。」他出去，反手閉上房間門。

  何東帆在沙發上等了會兒，寧欣才出來。

  她穿了一件寬鬆的過膝黑色大衣，脖子上是焦糖色圍巾，同色斜挎包。

  她身材高挑，皮膚白。

  慵懶、隨性、知性、溫柔。

  漂亮。

  何東帆湊近，她香香的。

  她還化了淡淡的妝容，不像昨晚見著的那樣魅人，顯得氣色好，清透，溫婉。

  何東帆：「這是新衣服嗎？」

  「嗯。」寧欣點頭，這不是她的日常風格，她解釋，「曉楨幫我挑的，說韓劇女主都這樣穿，現在流行，你覺得…好看嗎？」

  「好看。」他點頭。

  兩人出門。

  寧欣伸手繞過何東帆手臂，挽著。

  何東帆察覺到，垂眸看一眼，抿住笑，抬起下巴輕咳一聲。

  寧欣側頭，看他微揚的眉梢，不自覺就想逗一逗他。

  她不動聲色把手抽回來。

  何東帆所有神色收斂。

  走了好幾步，確定她不挽了，他主動拉住她手腕掛在自己手臂上，他手插進褲兜里，手臂微微收緊。

  時間已經不早了，所以他們沒走遠，就在附近商場逛一逛。

  商場正門有塊小空地，小樹樁圍著，中間有顆四五米高的聖誕樹，周遭鋪滿『雪花』，上面落了幾個彩紙禮品盒。

  聖誕樹繞著燈線，寧欣想，晚上應該會更好看。

  商場旁邊是一些小攤。

  逛的人還挺多。

  走著走著，寧欣就沒挽著何東帆了，她被他攬住肩膀圈在懷裡。

  他可能是喜歡這個姿勢。

  寧欣見過他胳膊搭徐菓肩上，也見過他胳膊搭同學肩上。

  其實也有不同。

  那些時候，他身子都是傾斜於他們身上，仿佛借力。

  而和寧欣一起，他是把她身子往自己懷裡圈。

  寧欣覺得大冬天，這個姿勢還挺暖和。

  走了一會兒，寧欣停在一個飾品小攤前。

  擺攤的是個年輕小姑娘：「隨便看，都是手工做的，獨一無二。」

  寧欣跟大部分女孩兒一樣，有點拒絕不了『獨一無二』這個詞，她手指勾住頭髮輕輕別到耳後，仔細看那些飾品。

  她視線在一串項鍊上停留。

  擺攤小姑娘立馬伸手拿出那條項鍊：「你試試，這兒有鏡子。」

  寧欣看了眼何東帆正搖擺不定，何東帆已經大方接過項鍊，比畫著：「你轉過去，我幫你戴。」

  寧欣轉過身，把圍巾取下來，抱在胸前。

  項鍊是金色，串著小珍珠勾勒弧線，中間一個吊墜。

  何東帆也是第一次給人戴項鍊，他覺得項鍊鎖扣好小，他好幾次就要成功，鎖扣又從指腹滑掉。

  擺攤小姑娘看不過去，出聲：「帥哥，要不我來吧。」

  寧欣極有耐心，看一眼擺攤小姑娘：「沒關係，謝謝。」

  何東帆花了點時間幫寧欣戴好項鍊，又給她把頭髮理出來。

  寧欣第一時間轉身面對何東帆：「好看嗎？」

  他看著她的臉：「好看。」

  寧欣其實不太參考何東帆的話，總覺得他沒認真看。她目光輕輕掃過他脖頸，能看見他脖子上長期戴的銀色項鍊鏈條。

  她埋下身，對著攤位上的小鏡子打量項鍊。

  擺攤小姑娘趁機介紹：「這是V金材質，不容易變色褪色，珍珠是淡水珍珠，都選的上好品質的。」

  順道一頓夸：「你有氣質，戴著好看，特別襯膚色氣色。」

  寧欣也覺得挺好看的，她手指摸摸項鍊：「怎麼賣？」

  「388。」

  寧欣蹙眉，心裡評估，小攤而已，價格虛高了。

  擺攤小姑娘：「這都是獨一無二的，你放心，我用的材質都特別好。」

  寧欣直起腰，背對著何東帆，把頭髮撥到肩膀一側：「幫我取下來吧。」

  何東帆幫寧欣取下來。

  寧欣好好擺放回去：「謝謝。」

  她圍上圍巾，看一眼何東帆：「走吧。」

  何東帆把寧欣圈進懷裡：「不喜歡嗎？」

  寧欣很老實：「我覺得價格虛高。」

  他接話：「那就是喜歡。」

  寧欣：「不划算。」

  走進商場，寧欣看了下時間：「我們去吃晚飯吧。」

  在眾多餐廳里，寧欣選了一家西餐廳。

  她很少吃西餐，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和楊曉楨一起。

  這家西餐廳和她上次吃的那家不一樣，西蘭花是生的，只是拿來擺盤。

  她咬了一口，澀得用紙巾包住嘴，吐出來。

  食物談不上好不好吃，但餐廳氣氛是好的，有點浪漫的意思。

  寧欣單手撐著下巴，看著玻璃窗上的飄雪布景，窗外是來來往往的路人。

  她記不清路過多少街道，又以路人的角度看過多少次這類的餐廳。

  突然，她唇上遞上一塊食物。

  她回神之際，張唇，咬住。

  何東帆收回叉子：「多吃點，都瘦了。」

  「亂說。」寧欣咽了嘴裡的食物，拿紙巾擦擦嘴巴。

  何東帆眉梢挑起來：「你多少斤？」

  寧欣收回視線，紙巾輕飄飄放下，淡漠：「秘密。」

  何東帆無聲笑，然後又叉上一塊食物遞到寧欣嘴邊，嘴巴微張：「啊~」

  吃完飯，走出商場，天已經完全黑了。

  天際如一塊墨布，上面沒有任何點綴。

  寧欣感受著冷空氣，縮了下脖子，把圍巾往上提了一點，下一秒，何東帆就把她圈進懷裡。

  溫感傳遞，一陣暖。

  他頭微微壓低：「怎麼這麼怕冷？」

  寧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看見商場正門的那棵聖誕樹已經亮起彩燈，一圈一圈的圍繞，直到頂部的五角星。

  果然比白日好看。

  寧欣鮮少有這樣的想法，她指了一下：「我想拍照。」

  「行。」何東帆利落攬著人往那邊走。

  寧欣拍照，站得規規矩矩，頭微微偏向聖誕樹，比了個『yeah』。

  何東帆點了手機屏幕兩下，對焦，然後按下拍攝按鈕。

  寧欣拿著何東帆的手機，檢查他拍的照片，她感嘆一句：「要是下雪是不是更好看？」

  「你這麼怕冷，還下雪？」他說是這麼說，抓著她的手蹲下，指揮，「往後一點。」

  寧欣不明所以，但也照做。

  何東帆舉著手機：「比『yeah』！」

  看他的架勢，是還要給她拍照，她做好表情管理，抬起手比了個『yeah』。

  何東帆伸手，把寧欣圍巾往下拉，露出她下巴，又從她身後抓起一把『雪花』，舉到她頭頂，慢慢鬆開。

  他語調慢，虎牙露出來：「這不就下雪了嗎？」

  『雪花』是泡沫的，輕飄飄的。

  寧欣不自覺回頭看，仰頭看。

  被『雪花』砸了眼睫，縮著脖子閉上眼睛。

  等她反應過來，何東帆已經把手機收回掌心：「拍好了。」

  寧欣都沒看鏡頭，她想檢查：「我看看。」

  「回去再看。」何東帆把不小心飄落到小樹樁外面的『雪花』拾起來，扔進去，拍拍手。

  回到家已經接近九點。

  何東帆去了趟房間，出來時背包掛在肩上：「寧欣，我先回學校了。」

  寧欣還以為他會坐一會兒再走，但又覺得他是不是還有事。

  她沒多問，點頭，送他到廳門。

  何東帆走了兩步，想想這麼走有些不甘。

  他轉身，伸手捧住寧欣臉頰，微微抬高，欺身啄她唇瓣一下，指腹在她臉上摩挲：「聖誕節快樂。」

  說完，他鬆開她，自己把廳門合上。

  屋子裡靜悄悄的。

  寧欣慢半拍摸摸自己的唇。

  寧欣是卸了妝，洗完澡，回房間時，才看見書桌上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一個粉色的小禮品盒，一個聖誕主題包裝的大禮品盒。

  她走過去，拿起小禮品盒看了看，拆開。

  裡面是今天沒買的那串項鍊。

  他什麼時候去買的？

  可能是藉口去廁所的時候。

  寧欣又拆開大禮品盒。

  裡面是某品牌保溫杯，杯套是聖誕主題。

  這個，應該是他提前準備的聖誕禮物。

  所以，他早就準備了。

  就算她沒有要過這種節日的意思，他也為她準備了禮物。

  就像昨天，他沒有提及一句，但也給她準備了平安果。

  寧欣趴在床上，給何東帆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立馬被接聽。

  何東帆：「餵。」

  也不知是他接電話速度太快，還是其他原因，寧欣居然有些語塞，好幾秒才張嘴：「你是在等我的電話嗎？」

  「就是巧。」他不承認。

  寧欣翻身仰躺著，語氣揶揄：「何東帆，你是不是怕我不喜歡你的禮物，所以跑那麼快？」

  「怎麼可能？」他稍稍不屑的反駁。

  寧欣不說話。

  安靜幾秒。

  何東帆耐不住，輕咳一聲：「禮物，還喜歡嗎？那個杯子，我覺得很可愛，那個杯套可以自動加熱，你覺得冷的時候可以暖手…還有那個項鍊，我覺得你戴著挺好看的。」

  寧欣從床上起來，去看那個神奇的杯套。她笑：「兩個禮物，我都很喜歡。」

  電話那邊『啊』了聲，語調輕鬆：「是嗎？喜歡就行。」

  寧欣趴在書桌上，手指卷著自己的髮絲，輕輕叫他名字：「何東帆。」

  「嗯。」

  她語速慢：「昨天，是我第一次過平安夜。」

  他頓了一秒：「嗯。」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過聖誕節。」

  他又頓了一秒：「嗯。」

  寧欣抿抿唇，補上祝福：「何東帆，聖誕節快樂。」

  他再次『嗯』了聲，忽地叫她名字：「寧欣。」

  「嗯？」

  「這一年到頭，大大小小的節日多了去了。」

  寧欣不懂這突轉的話題，倒是立馬接了一句：「我們都一起過嗎？」

  何東帆覺得這個問題好笑，反問：「那不然呢？」

  又聊了幾句，掛斷電話。

  寧欣把手機按在心口處，手指輕輕敲打。

  她想給他補一個禮物。

  這事兒寧欣想了幾天，才有頭緒。

  何東帆每次到寧欣家，都背著他那個筆記本電腦。

  還挺沉，也不方便。

  而且他提過，下學期的實習工作不出意外的話，是在暑假時實習的那家百強IT網際網路公司，畢業後也考慮轉正。

  那麼，在她家，給他準備一台電腦，他會方便很多。

  於是，寧欣找上楊曉楨去電腦城。

  楊曉楨對電腦也是一問三不知，只能聽著銷售一頓專業名詞輸出。

  楊曉楨有些奇怪：「你怎麼突然要買電腦了？」

  不等寧欣回答，楊曉楨一個激靈恍然大悟：「你這是給何東帆買的？」

  寧欣沒否認。

  楊曉楨看一眼寧欣正在看的電腦，據銷售說是高端配置，一萬多。

  她伸手探一下寧欣額頭：「我的乖乖，你怎麼捨得啊？」

  寧欣揮開楊曉楨的手。

  畢竟是一萬多的大數目，寧欣又是外行，她沒立刻下決定買。

  她打算問問徐菓，並讓他對何東帆保密。

  楊曉楨挽著寧欣離開電腦城，語氣有些憂心：「欣欣，那個我多嘴說一句啊，就是…你這戀愛才談了一個多月，你就這麼給他花錢，我覺得不太行。」

  「……」

  「那小子不會是給你下蠱了吧？」

  「……」

  楊曉楨不依不饒，拉住寧欣，握住她肩膀，定定道：「網上有句至理名言，『騙我什麼都可以，但不能騙我錢』！你清醒點！！」

  寧欣被楊曉楨逗笑了：「怎麼還扯上『騙』了？」

  「你看你對自己摳摳搜搜，對他隨隨便便就是一萬多。」

  「不是騙，是我心甘情願給他買。」

  「為什麼啊？」楊曉楨不理解。

  「因為……」寧欣頓住，是真的在想，她嘴角勾起，很隨意的語氣，「因為他讓我覺得美好。」

  今天美好。

  明天美好。

  以後，都是美好。

  「不懂。」楊曉楨捂著頭，不理解，「我不懂。」

  寧欣拉著楊曉楨：「走啦，去超市買點枇杷和蜂蜜。」

  「買這些做什麼？」

  「何東帆感冒了，有些咳嗽，我給他熬點枇杷膏。」

  這次，楊曉楨斬釘截鐵：「那小子肯定會下蠱！」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電腦城，外面停了一輛貨物車，有工人在上下貨。

  寧欣瞥了一眼，拉著還處於『焦躁』的楊曉楨繞道。

  突然，她停下，轉身看過去。

  楊曉楨一愣：「怎麼了？」

  她順著寧欣的視線看過去。

  藍色貨車，後門敞開，何東帆站在車尾，穿著看上去小一號的灰色防水布料工人套裝，把紙箱包裝的貨物一件一件搬放到推車上。

  楊曉楨瞥一眼寧欣：「他不是感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