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虛假的

  「你生氣了？」晏魁的指尖撫過她發梢，「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不重要麼？」付流黎輕輕掙開他，道：「我想不出來，是何原因你要選擇隱瞞我？」

  若說是出於包庇蘇心月，又哪來『順水推舟』一詞。

  

  她抬眼直視晏魁，帶著探究的意味。

  後者薄唇微啟：「夫人覺得有何不妥？」

  「你在騙我。」

  「並無欺騙一說，」晏魁否認道：「我心裡對心月自有斷定，如今她不值得憐憫，僅此而已。」

  付流黎蹙起的眉頭松不下來，搖搖頭道：「不僅如此，你既然選擇順勢而為……我只覺得……這是晏大人虜獲女子芳心的好手段。」

  她揪緊了手心，「我所言可否屬實？」

  晏魁沉默小半晌，狹長的眼眸漆黑不見底。

  他道：「夫人似是動怒了，我哪裡做得不對麼？」

  付流黎微震，為什麼不敢正面回答她？

  她鬆開手後退半步，「你沒有錯，是我管不住自己了。」

  「姑娘……你怎麼了？」尹青不明所以的看她小臉煞白，略為擔憂。

  付流黎覺得疲累，到一旁椅子上坐下，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相公。」

  此刻氣氛有些微妙，晏魁早就察覺到了，他抬步過去，坐她身旁。

  「夫人請說。」

  「你會對我故意隱瞞一些事情麼？」付流黎輕聲問道。

  晏魁挑挑眉：「夫人所指的是哪些？」

  「不說遠的，便說那兩位宋師傅，」付流黎面無表情的望著他，「他們雖不是京城本土人士，但在京中停駐多年，你當真是去了遠處尋來的麼？」

  這件事付流黎事後才留意到的，真論起來不值一提，不過為了他剛才那句順水推舟，她瞬間有了其他感知。

  原以為晏魁為了自己不辭辛苦，誰承想這其中藏著一個小小的謊言。

  他送的青玉閣貨真價實，卻因為這一點，而叫人懷疑他的用心以及誠意。

  「這樣不好麼？」晏魁不答反問，「夫人對我笑顏以對，你我夫妻相敬相愛。」

  「如此刻意討來的笑顏，你不感覺虛假麼？」付流黎一扣桌面：「你何必多此一舉？」

  未免叫人失望！

  付流黎忍著氣，再問他：「晏魁，若是換做其他女子成為你夫人，你也會千方百計待她好，是或不是？」

  晏魁皺了皺眉，「如此假設並無……」

  「你只需如實回答即可。」付流黎打斷他的辯解。

  「……是。」他雙手攏袖：「夫妻和睦家宅安寧，何錯之有？」

  付流黎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當然沒有錯，使一點小心機，叫妻子感懷於心，何樂而不為？

  寂靜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淌，叫旁邊的尹青不敢胡亂插話。

  過了好一會兒，付流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常言道真心換真心。大人這無本的買賣，實在叫我一介商女自愧弗如。」

  「你怎知我沒有付出真心？」晏魁試探性伸手，搭住她手背。

  付流黎躲開了，「此時……你信誓旦旦的話，倒是猶言在耳。」

  他說要讓她心甘情願獻上雙唇，何止呢，回想自己在晏魁身下婉轉承歡，付流黎深感在欺騙之餘，有一種羞恥。

  叫她無處遁形，甚至骨子都忍不住產生寒意。

  見她冷了眉眼，晏魁湧上些許疑惑與不解，「夫人不妨指教一下，何處不妥？」

  「呵呵……」付流黎嘴角沒有笑意：「大人別是沒有心，竟不覺有哪裡不對？」

  晏魁眉頭一皺，道：「欺瞞一事我可以道歉……」

  「不需要，」付流黎搖搖手，示意尹青攙扶自己，「虛情假意，想來是上蒼不能容許我們這樣的父母，才把孩子收回去了。」

  她半垂著眼帘，深深斜過晏魁一眼，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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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青亦步亦趨跟隨，仔細把付流黎的斗篷給收攏了。

  「姑娘，你沒事吧？」她實在擔憂，攙扶著的手臂，似乎正在輕顫。

  「沒事……」付流黎抬臉呼出一口寒氣。

  昨日下午才一場大雨，今天濕寒猶在，她心裡卻更冷。

  付流黎大可不必在意的，但是偏偏……她自作多情了，便如鯁在喉。

  蘇心月把她推下冰湖，害死她腹中胎兒，說起來竟沒有晏魁的謊言叫她傷心憤怒。

  付流黎捫心自問，為什麼呢？

  因為她動心了啊……晏魁的示好叫她沾沾自喜，她非常受用。

  她沒有守住自己的心，如今看到虛假的表面被撕破了，才覺得憤怒以及難堪。

  人一旦動情，就會變得貪心。

  晏魁對妻子百般好，致使夫妻和睦家宅安定，多么正確，完全挑不出毛病。

  但是付流藜貪心了，她發覺人家要的是一個『妻子』，誰都可以是這個『妻子』，不獨獨是她。

  先前以為的好，其中也是摻雜水分的，真是可笑。

  「姑爺這樣做太叫人傷心了！」尹青數落道：「不早些揭露蘇心月的心思，縱容得她！」

  「那不是縱容……」付流藜越走越慢，直至停了下來：「他心計了得，稍稍加以利用罷了。」

  「姑娘……」尹青看她面色發白，著實心疼不已。

  付流藜道：「多年的妹妹都不能叫他心軟，我又算什麼呢，看似溫柔多情之人，實則最是無情……」

  其實她早應該明白，晏魁能小小年紀在京城立足，必定是個可怕的男人。

  這世間有多少男子可以拒絕公主的垂青呢？

  金枝玉葉榮華富貴，還有唾手可得的權力，並且青衿公主對他一見傾心。

  這樣的女子都沒有被晏魁看在眼裡，他心志堅定，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了。

  付流藜當真覺得自己愚蠢，此前隱隱為著他的受歡迎而煩惱，還擔心他納美妾。

  如今看來，什麼佳人紅妝，晏魁有看在眼裡麼？

  估計在晏大人心中，兒女情長，最是無聊。

  「我走不動了……」付流藜抱著雙臂，緩緩蹲下來。

  她失去了孩子，發現丈夫虛情假意，此刻只覺得頭昏腦漲，渾身發冷。

  「姑娘再堅持幾步吧，你本就不能吹風，還為了蘇心月跑這一趟。」尹青覺得她就是心太軟，反正那是晏家表妹，又不是付家的。

  「如果任何事情都能一死解決，還有什麼複雜可言？」

  付流藜是話尾幾不可聞，閉上雙眸往旁栽倒。

  她這樣把尹青嚇得半死，「姑娘？姑娘！」

  正要吃力的把人架起來，後頭不遠不近跟著的晏魁快步趕上。

  「我來。」

  他伸手把付流藜攔腰抱起，朝著東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