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癲狂

  「與其入了別家門……我不如，死了算了。」蘇心月扭頭看向湖面。

  六角亭里，只有一角是捲起竹簾的。

  付流藜一驚，伸手拉住她：「你說什麼傻話呢？！」

  蘇心月揮手甩開她，朝著湖邊後退，她滿臉哀戚：「這不是傻話，是我的真心話，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已經怎樣？」付流藜睜大眼睛。

  她真是要被蘇心月給嚇死！

  這人跑來找她說這許多，顯然是豁出去了。

  還納悶她為何能夠拉下臉面，莫不是存了死志？！

  雷聲轟轟，明明是大下午，空中烏雲遮天蔽日，天仿佛要掉下來一般，使得能見度降低許多。

  付流藜的腦袋被風吹得發懵，她沉下臉盯住蘇心月的一舉一動，原以為是個聰明人，怎麼突然就犯渾了。

  

  「娘親待你不薄，你為了自己一腔愛戀，就要棄她於不顧麼？這是辜負她對你的厚愛！」

  「厚愛？」蘇心月哼笑一聲：「那為何不留下我，反而要把我推去別家呢？」

  「別家是誰尚未可知，你怎就……」

  「是誰我都不要！我只想留在晏家！」她哭著大喊，打斷付流藜未盡的話語。

  蘇心月再次往後面退，站在了湖水邊，只需兩步就能傾斜而下。

  付流藜還是頭一回碰上這種狀況，她不禁後悔，怎就把尹青打發去找封河了，連個幫手都沒有。

  雨，終於下了，啪嗒啪嗒豆大的顆粒，從天上砸下來。

  亭子倚著池畔而建，蘇心月站立的地方，已經能夠淋到雨水，她恍若未覺。

  「下雨了，我們回屋吧。」付流藜軟聲勸道。

  蘇心月依舊在哭，沒有歇斯底里，只是默默流淚。

  她說：「幼時我家中遭難父母雙亡，去住過大伯家舅父家，他們勉強收留我，結果呢？」

  「一個想把我賣做奴婢，一個想剝我衣裳……」

  「什麼？」付流藜一愣：「不、不能吧……」

  「有什麼不能的，憐我是六七歲小童麼？」蘇心月雙目紅腫：「你是富家小姐，哪裡知曉窮人家的辛酸齷齪。」

  付流藜不禁沉默，或許她真的不太懂。

  蘇心月竟然有這樣的童年回憶，不論是大伯或者舅父，乃是她血緣上的至親。

  平日裡看她笑嘻嘻的倒是挺開朗的模樣，原是捂著心中的真正悲喜麼？

  思及此，付流藜不禁皺眉，她一直把蘇心月當做十三歲小姑娘看待，情竇初開也是正常，如今瞧著，卻不止如此。

  她的心性，絕對不是同齡那般天真無邪。

  「只有哥哥是不一樣的，他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是天底下最高潔的男子！」

  雨水順著蘇心月的臉頰流淌下來，她帶著笑：「我怎麼能不愛慕於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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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衝動，」付流藜走上前，伸出手來：「你哥哥那麼好，他一定會護著你一輩子的。」

  即使做不成鴛鴦，那也是獨一無二的妹妹，若是嫁出去被欺負了，絕不會坐視不理。

  付流藜牽住她的手，想把人拉過來，遠離池畔。

  蘇心月卻是一個使勁，反手把付流藜給圈住，她幽幽道：「嫂嫂不妨陪我一起去？」

  付流藜一驚，只覺得蘇心月這是瘋了，她無法理解這種癲狂的執著。

  「心月，你不想離開晏家，就大膽告訴你姑母，死都不怕了還怕開這個口麼？」

  「我當然怕，要是我開口了，姑母肯定不喜歡我了，」蘇心月又哭又笑：「我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

  瘋了瘋了，這人肯定瘋了。

  付流藜掙扎著要把她拉走，嘴上哄道：「那我叫晏魁把你收了，如何？」

  「嫂嫂何苦騙我，哥哥那樣聰明的人，早就知道我心思了，他哪裡肯妥協……」

  蘇心月抱住付流藜，哭道：「嫂嫂陪我吧……」

  她腳尖一瞪，把掙扎的付流藜推向湖裡，兩人一塊傾倒進入水中。

  伴隨著薄冰破裂的清脆聲，『撲通』一下濺起偌大的水花。

  「啊！」付流藜下意識的放聲尖叫。

  冰涼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甚至灌進她嘴裡！

  付流藜是會水性的，饒是如此，被凍得完全失去知覺，一時半會兒也反應不過來。

  冷，冷到麻木，近乎暈厥。

  身上的斗篷棉衣吸了水更顯厚重，像是秤砣一樣把她往池子底下拖。

  好在池畔邊並不很深，沒一會兒就著底了。

  付流藜求生的本能，在灌了一口水後，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咳出來。

  她兩腿一瞪往水面上竄，同時抖著手解開斗篷的系帶。

  幸而斗篷是她自己披上的，非尹青動手，解帶子也更加順手。

  好不容易甩開斗篷，付流藜的腦袋冒出池子，使勁咳嗽起來。

  池邊真的不深，但因為寒冬，外加傾盆大雨，仿佛要致命！

  付流藜上下牙齒止不住的打顫，咯吱作響，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遑論呼救，扭頭一看，不遠處有人在撲騰。

  蘇心月不會水性，這會兒也凍懵了，她真的存了死意。

  付流藜顧不上她，眼下只想往岸上爬，可是她抖得不行，手腳凍得刺痛麻木，難以使力。

  就在焦急絕望之際，亭子裡傳來一個呼喊：

  「流藜！！」

  來人一個箭步衝過來，伸手把付流藜向上拉起。

  付流藜抬起臉，瞬間哭了，是晏魁。

  「啊！！」後面還有尹青和封河，她一聲尖叫：「姑娘你沒事吧！」

  「水裡還有一個！」封河立即跳下水去。

  因著下雨提前趕回來的晏魁，在家門外遇見了送傘的封河，三人回到東苑，沒想到看見這驚險的一幕！

  晏魁眉頭緊皺，朝尹青大喝一聲：「燒熱水！」

  他疾步朝著屋裡走去，尹青被吼回神，飛快的跑去照辦。

  而池子裡的蘇心月，也被封河順利撈起。

  之後東苑手忙腳亂，熱水湯藥大夫，冒著大雨全都要弄來。

  付流藜整個人都僵硬了，她沒有暈過去，但是腦袋昏昏沉沉。

  晏魁快速脫下她的濕衣裳，以自己炙熱的身軀緊緊摟住她。

  尹青安排好粗使丫鬟燒水就進來幫忙了，把付流藜的釵環卸下，濕漉漉一頭青絲，差點沒變成冰稜子。

  她悄悄掉眼淚，模糊了視線，又不敢放聲大哭。

  尹青拿著帕子一遍遍使勁擦，待看到晏魁把付流藜的褲子脫下，上面一片紅色，終於忍不住了。

  「怎麼會這樣！姑娘的孩子……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