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苦食飯菜

  稟完風大將軍，李九言將林靈帶回他的帳中。

  林靈身上穿著剛好合身的男裝，這是她臨時決定的，為了方便在軍營行走，到平衣坊給自己買了兩身男裝。

  軍中都是男人，穿著女裝未免太過招搖。

  她甚至綰起發，戴上帽子，若不是身形嬌小，身段嬌柔，小臉白皙光滑，一看就是個女子。

  「你累了，先在帳中好好歇下，我安排了人在帳外守著，不會有人來擾你。」他柔聲道。

  林靈不在意的擺擺手，逃荒一路，什麼場面沒見過，軍中還能有什麼危險。

  「李九言，大可不必派人守在外頭，軍中都是好漢，我連山匪都不怕，怎會怕軍中將士，別為我浪費人力。」她會過意不去的。

  李九言搖了搖頭，他自有他的打算。

  「軍中人必會好奇，一波波的跑來看你，你支撐得住？」

  林靈立刻搖頭，「不不不，還是讓人守著吧。」她真不想被人當成動物園裡的猴來看。

  

  「你不是膽大很大嗎？」李九言似笑非笑的看她。

  林靈認慫了。

  「膽大是膽大，一碼歸一碼，軍中十幾萬將士，一個個跑來看，我害羞。」她扯了扯自己不平的衣襟。

  那模樣，可沒有半點害羞。

  「你又一次讓我刮目相看。」李九言也才見識到她的皮是真厚，什麼話都敢說，「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

  林靈點了點頭，模樣有點委屈，似是被他給冤枉了。

  飯菜是王明修送來的。

  一小碗米飯，一小碟鹹菜，一碗看不清裡頭是什麼的湯。

  這頓飯，讓林靈又回到逃荒的路上。

  「林靈，你跑來做什麼？在鳳城吃香的喝辣的，哪不比這裡強。」王明修也端來了他的吃食，與林靈一模一樣，同一份。

  他咬得痛苦，食難下咽，卻又捨不得浪費一點點。

  「王明修，軍中辛苦，可將來你能得功名，賺前程，光想著吃香的喝辣的那是不思進取。」林靈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著飯，鹹菜是真咸，一小塊就足夠配完一碗飯，還得要喝口湯幫著順下去。

  湯里沒油沒鹽的，還不如給碗水強。

  「軍中的鹽是不要錢的嗎？」她都快被齁住了。

  王明修聳了從肩，他已經把自己那一份飯吃得乾乾淨淨，鹹菜再咸也沒剩，湯也不落一滴。

  「這鹹菜還是鳳城的彭大人讓人送過來的，軍中哪有那麼多鹽，鹽多貴，尋常也不可得。」王明修收妥自己的碗筷。

  見林靈碗裡還有一半的鹹菜和小半碗湯，皺起眉頭。

  「你可不能浪費，軍中苦得很，現在餘糧也不多了，朝廷一直在說送糧送糧，誰知送進哪個貪官的囊中去了。」王明修忿忿不平的道：「皇帝老子怎麼還不死，他死後就能成仙了，何苦活著求。」

  「王明修。」林靈低呼，左右聽聽沒什麼聲音，才道：「隔牆有耳，你再胡說八道哪天被抓去砍頭都不知道。」

  王明修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軍中多的是和我想得一樣的人，你以為他們是為了朝廷？他們是為了天下百姓死守在此，皇帝是該換人做了。」

  一個昏庸無道的君主，擔不起天下百姓的生計。

  必遺臭萬年。

  「我告訴你，聽說朝中有人要反了。」王明修這會知道要小聲點，招了招林靈，靠近她耳邊說。

  林靈瞪大了眼，捂住了嘴。

  「反？誰反？會是個明君嗎？」

  「皇帝無道，太子無能，反的是當今皇帝的三弟，三皇叔端王，端王若是上位，也必是民君，咱們風大將軍就是和端王一夥的。」

  啪——

  林靈不輕不重的敲打王明修的手臂。

  「你話有點多了，這些話要是傳到有心之人的耳里，你能把牢底坐穿，還是安安份份的當你的軍醫。」

  王明修才不在意。

  「當軍醫你覺得輕鬆啊？看診沒問題，用藥又沒有，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我一個大夫，還能讓病人無藥自愈不成。」王明修氣呼呼的道。

  他是醫者仁心，可不是神仙，平空變不出來藥材。

  林靈一聽，倒也是啊，「王軍醫說得有理。」

  「行了，碗我先下去。」

  「可還沒吃完。」

  王明修看了一眼，覺得是可惜了，「那就晚些收，你若是吃不完，就讓李九言吃，他是你的男人，不會在乎你的口水。」

  說罷，王明修端起他自己的空碗筷走了。

  林靈臉上的表情因他的話僵了又僵，內心無比慶幸，此時李九言不在，否則，多尷尬。

  她和他還沒有熟到那種地步。

  李九言沒讓她多等，很快就回來了，見桌上擺著的剩菜，也沒說什麼。

  「軍中糧草不多，伙夫每一次都儘可能的縮量，只要餓不死不成，飽食是不太可能的，飯菜質量不如鳳城，你定是不習慣的。」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餅，有她手掌那麼大。

  「給你。」他遞了過去。

  林靈接了過來，拿在手上，餅還有餘溫。

  她驚訝道：「是剛了鍋的？」

  「嗯，我讓火頭軍那邊多備了兩塊餅，一塊讓你晚上吃，一塊留著明天早上。」李九言拿出懷中另一塊餅。

  林靈盯著餅，眼眶直發酸。

  真的，真的，好窮啊。

  大周的百姓窮，將士窮，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希望，可百姓還在努力求生，將士還在奮力的抵禦外敵，唯有當朝者不作為。

  「我不餓，你吃吧。」她眼泛著瑩光，幾快要落下淚來。

  「我吃過了。」他沒有接。

  林靈知道他吃過了，桌上那樣的飯食，她一個姑娘家都吃不飽，更何況他是個大男人。

  她將餅一分為二，遞了一半給他。

  「給你，多了我也吃不完。」她咬了一口餅，依舊是沒油沒鹽的，她又想落淚了。

  李九言見她堅持，便收了半塊餅，但沒吃，和另一塊餅一同放在一旁。

  「你餓了再吃。」

  「嗯，」她邊吃邊落淚，李九言見有水滴下，才發覺她哭了，他嚇了好大一跳，臉上神情立刻警覺起來，「林靈，你怎麼了？可是太難吃。」

  「嗯，太難吃，太難吃了。」她扯著袖子抹了一把淚，「苦，太苦了，這種苦日子定不能一直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