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986年元旦
2024-06-10 10:58:15
作者: 一壺濁酒
肖灑搖搖頭拿著二胡準備回寢室,明天元旦,市區的同學看完文藝晚會都回家了,留在學校的只有為數不多像肖灑這樣來自農村的學生。
可沒走兩步,就碰上了殷勤,殷勤瞪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回教師公寓,肖灑哪還不明白什麼意思,乖乖地跟了過去。
進了殷勤的屋子,關上門,殷勤迴轉身就撲進肖灑的懷裡,淚水長流,把肖灑嚇壞了,抱緊她道:「怎麼了?誰惹你了?告訴我,我揍不死他!」
殷勤:「還有誰?都是你!上次還好,這次怎麼這麼悲傷和淒涼?我再也不敢聽你拉的琴音了!」
肖灑這才知道是自己惹的禍!殷勤太感性,還有點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肖灑只好哄著安慰她,最後自然又是安慰到了床上,春風幾度,才終於讓殷勤破啼為笑,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九點,三義井畔。
丹露早早就等在這裡,左等肖灑沒事,右等肖灑沒來,就跺著腳在心裡直罵:「壞蛋!壞蛋!!壞蛋!!!你就不能早點來嗎?還要我等!氣死我了!」
可是當看到肖灑準點到來的時候,心中的氣憤卻瞬間雲消霧散,反而開心得要死!她迎上去很自然地抱住肖灑的胳臂道:「你個死人!我等你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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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你不是說好九點嗎?」肖灑就道。
丹露就擰了他的手臂一下道:「你就不能早點?」
肖灑明白這事不能跟她較真,就道:「說吧,有什麼需要我乾的?」
丹露:「你陪著我,我去哪你跟到哪。」
肖灑:「什麼意思?原來是要我當你保鏢。」
丹露:「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肖灑:「我功夫這麼好,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還有比我更合適的保鏢嗎?我不信!」
丹露頓時笑靨盈盈,道:「我也不信,那我們走吧。」
「去哪?」肖灑就問。
丹露:「走就是了,哪來這麼多問題?你真煩!」
這是不可理喻的節奏呀!肖灑只好信步而行,丹露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這不像是肖灑陪她,倒像是她陪肖灑。從三義井沿著古梁巷一路逛過去,先到文廟,肖灑二話不說就走了進去,本以為丹露會提出反對,哪知她二話沒說就也跟了進來。肖灑心中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個小丫頭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知道女孩子一般是不太喜歡這種地方的,隨隨便便看了一圈,就很快出來了,帶著她上了公交車,一路坐到了友誼廣場才下車,然後帶著她進了友誼華僑商店。
果然,小丫頭進了商店就挪不開腳步了,東瞧瞧,西望望,什麼都感興趣,但什麼都不買,最後還是肖灑給她買了一套緊身體操服,因為肖灑說,只要她穿上練柔術,肯定迷死人!她才紅著臉同意肖灑買下了。接著她看中了一塊男式手錶,讓肖灑戴在手上試了試,很滿意,毫不猶豫就買下了。肖灑以為她是給她父親買的,沒多問。再接下來,丹露又買了一條好看的絲巾和一根皮帶,就再沒出手了。
商店逛完出來,已經到了吃中飯的時候了,肖灑就問丹露,「想吃什麼?今天元旦,新年伊始,萬事順心才好!說吧,你想去什麼店?想吃什麼都隨你挑,不要怕吃窮我!」
丹露就仰起下巴想了想道:「我想吃湘春樓的春卷。」
肖灑看著丹露此刻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那下巴柔和圓潤的線條極為動人,於是大手一揮道:「那就去湘春樓。」
於是兩人又上了公交車,坐到湘春樓,點了一籠春卷,一籠蒸餃,再點了兩個小菜,吃得丹露眉開眼笑,滿臉寫滿了幸福。
肖灑心道,這小丫頭也太容易滿足了!
吃了午飯,兩人出了湘春樓,又是逛街。湘春樓靠近老縣城,肖灑兩人就將老縣城門前的老街由西向東再由東向西逛了一個來回,接著又逛了回去,因為肖灑好像發現了什麼。果然,再次來到老縣城旁邊不遠的陶園公館時,肖灑看到大門上貼了一張告示:「此屋出售,有意者請電話聯繫。」下邊有電話號碼。
肖灑頓時激動萬分,天意呀!今天要不是陪丹露這小丫頭閒逛,哪會知道陶園公館現在居然要出售!陶園公館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今天要是錯過被別人買走了,他會遺憾終生的。
其實他不知道,這告示貼出來有十天半個月了,但這時候,大家都是住著單位分的房子,有幾個想到私人要買房子的呢?再說又有幾個買得起房的人呢?所以告示雖然貼出來了,一直無人問津。
肖灑想都不想就從陶園公館的大門上撕下了那張告示,拉著丹露的手腕道:「走。」
肖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丹露這小丫頭片子今天壓根就沒什么正經事,就是想讓他陪著她瞎逛,不,其實是反著的,肖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事先根本沒想過去什麼地,所以也可以說是她陪著肖灑瞎逛,這不也正是順著肖灑的想法嗎?看來這小丫頭倒是有心了!
肖灑拉著丹露快速走到一處郵亭,肖灑交了電話費按照告示上留的電話撥過去,謝天謝地,通了!
幾分鐘後,肖灑又回到了陶園公館門前,這時候,一個年近古稀的大爺正打開門站在門口,他就是剛才接肖灑電話的人。不過他看到肖灑和丹露只是兩個年輕孩子,心裡就有些生氣了,以為他們鬧著玩呢!
不過肖灑很快就打消了老太爺的疑慮,說清楚了自己就是誠心誠意來買房子的,並且把銀行存摺拿給老大爺看了。
老大爺姓陳名存正,只有一個兒子,名叫陳守中,解放前去了香港,幾十年沒有音訊,現在改革開放了,陳守中帶著孫子陳港生從香港回了潭州尋根問祖,找到了自己的老父親,父子相見抱頭大哭了一場。陳守中見老父親年過古稀,孤身一人,無人照顧,就堅持要把他接到香港去。陳存正本是不怎麼想去的,無奈兒子和孫子殷勤勸說,自己也捨不得再離開他們,最後才終於下了決心,將在潭州的房屋出售,遷往香港。可是他沒想到,房屋出售告示貼出去七八天了,連一個問訊的都沒有,陳宇中、陳港生又急著回港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肖灑和丹露上門來了。
陳存正既然打算出售陶園公館,自然早已將房產列好了清單,除了一套四合院的房屋,還有床鋪、柜子、桌椅等都列了出來,他要價12萬。
這個時候,一套四居室的私房,在潭州只要八千到一萬就可以買到,雖然陶園公館是個四合院,大大小小有十多間房屋,加上各式各樣的家具算在一起,也還是有點偏貴。
自然有一番討價還價,這是題中應有之義。協商來協商去,最後以十萬零八千元成交。
肖灑當即與陳存正、陳守中父子簽定了購房協議,並附了清單在後,交了定金,約定元旦後一上班就去房管部門辦理房產過戶登記手續。
陳存正、陳守中父子兩人見肖灑辦事老道,簽定協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又身懷巨款,與他還這麼年輕的年齡實在不相配,心中就頗為好奇,這時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就盛情邀請肖灑、丹露兩人留下吃晚飯。
丹露不在乎,一切聽肖灑的,肖灑本就是個灑脫不羈的性子,所以痛快地就答應了。陳守中五十多數,頗為儒雅,待人很和藹,可他兒子陳港生卻一直坐在一旁不聲響,對肖灑和丹露不冷不熱。
陳港生應該有三十出頭了,西裝革履,皮革錚亮,派頭十足,只是他臉形瘦長而身材矮短,底子實在太差,形象不敢恭維!他顯然有些傲慢,肖灑又不求他什麼,也就懶得搭理他。
老大爺陳存正親自下廚做菜,陳守中就陪著肖灑、丹露聊天。肖灑跟陳守中聊了一會兒潭州的情況,就話題一轉問起了香港的情況,包括地階、房產、金融、股市、公司註冊、熱銷商品等等,這就更讓陳守中心中吃了一驚,心中隱隱覺得肖灑應該身份不凡,可能是哪個達官顯貴的公子哥兒,不然在信息還很閉塞的潭州,他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青年怎麼會知道這些?而這時,一直沉默寡言有些傲慢的陳港生也吃驚了,抬起頭對肖灑道:「沒想到你知道的還真多,你去過香港?」
肖灑自然搖頭,陳港生就道:「這就怪了,我怎麼覺得你很熟悉香港。」
肖灑笑笑懶得解釋,這解釋得清嗎?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個重生者吧?不過肖灑往下說話就注意了,身邊還坐著丹露,要是這小丫頭也對自己奇怪,那可就得小心點了!
肖灑就轉過話題問陳守中在香港從事什麼職業,陳守中就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肖灑。
肖灑一看名片上寫著:「金領商業貿易有限公司董事長」,就道:「原來是陳董事長,失敬了!」
陳宇中忙謙虛地告訴肖灑自己不過是個小商人,做領帶的,規模很小,只有一家不到三十個人的小工廠和一個小門店。
陳港生聽他父親這麼一說,抬頭有些驚訝地看了他父親一眼,心想:「父親怎麼撒謊了?跟這麼一個內地的小孩撒謊,犯得著嗎?家裡的工廠哪有三十個人?不過才七、八個人而已,嚴格的說算不上工廠,就是個小作坊而已。」
陳守中也不想在兒子面前撒謊啊,不過他沒辦法,因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極力勸說老爺子陳存正賣掉房子去香港,一半心思是想接父親和自己一家人團聚,父親年過古稀留在這裡他不能不管,今後就免不了兩頭跑,那得多麻煩!從香港到潭州,先得坐幾個鐘頭汽車到廣州,再從廣州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到長沙,然後再從長沙坐幾個小時的汽車才能到潭州,回來一趟多不容易!累得筋疲力盡不說,實在是潭州不發達,太落後,要什麼沒什麼,生活極不方便,連個像樣的衛生間都沒有,還在蹲那種原始的茅坑,加上現在是冬天,空調暖氣都沒有,冷得要死,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他從小就離開了潭州,對陶園公館這個家並沒有多少感情,所以毫不留戀。而他另一半的心思就是他對肖灑撒謊的原因,他的小工廠現在極為不景氣,急需注入資金才有可能發展得好一點。陶園公館出售能賣不少錢,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但這事既不能告訴肖灑,也不可能跟他老太爺陳存正說,要是陳存正知道他是貪圖自己賣房子的錢,那還不得氣死!所以他撒謊了,不能讓肖灑看出來他有圖謀老父親房款的企圖!尤其他猜想肖灑身份不一般之後,就更不能表現出自己急需要錢的真實一面。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將父親接到香港,這筆房款就一定能弄到手!父親在香港人生地不熟,還不是他的天下!到時候軟磨硬泡,終歸是父子,這筆錢不能落到別人手裡!煮熟的鴨子還能飛走不成?
肖灑不是陳守中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道他有這麼多彎彎繞的花花腸子,不過是隨便聊天,他沒去多想,見陳守中名片上留了電話號碼,就從口袋裡掏出筆也寫了個電話號碼,這是瀟灑摩托車修配店的電話,店子開張不久,肖灑就讓馬姐裝上了。
不久陳存正老大爺就做好了飯菜,手藝不錯,雖然比不上肖灑的老媽袁麗,但比起學校食堂的飯菜還是不知好了多少倍。肖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毫不客氣吃了三大碗,還直夸陳老爺子手藝好,陳存正就樂呵呵的笑眯了眼,覺得這孩子不做作,很對自己的脾氣。
吃過飯又稍坐了一會,肖灑和丹露便起身告辭,雙方再次提醒節後一上班就去辦理房產手續。
走出陶園公館不遠,見左右無人,丹露就站住了,眼睛瞪著肖灑,彎彎秀美的紅唇緊閉著一言不發。
肖灑自然知道丹露是想要一個解釋,今天下午的事情確實驚倒丹露了!肖灑居然這麼有錢?花上十萬買下這麼大的房子連眉頭都不眨一下!他哪來這麼多的錢?他不就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孩子嗎?
但是肖灑卻不想解釋,他本來不想讓丹露看到這些,但是今天這事來得太突然,事急從權,他沒有把丹露趕開的理。
於是肖灑伸手揉搓了一下丹露的頭道:「別這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我明天帶你去個地方,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丹露本來有些情緒,一是肖灑今天的行為驚到她了,二是眼看天色晚了,一天眨眼就過去了,自己就要和肖灑分開了,內心很是不舍!現在一聽肖灑明天還答應和自己在一起,馬上就開心了,道:「真的?那我明天還在三義井等你,早上八點。」
肖灑就嚇了一跳:「這麼早幹什麼?好不容易放假,怎麼不睡個懶覺?」
丹露:「我睡不著!」
「那好吧。」肖灑答應了,心裡都奇怪,明天早上的事,這小丫頭片子怎麼現在就知道自己睡不著?不知她怎麼想的?女人心,海底針!算了,管他呢!想那麼多屁事幹嗎?
「天晚了,走,我送你回家吧。」肖灑道。
「嗯。」丹露答應了,腳步卻慢如牛織!肖灑不知道丹露家在哪,只好也慢吞吞地陪著。好在沒走多遠,剛走到老縣城大院的大門口,丹露就道:「我家就在裡面,你不用送了。」
肖灑點點頭道:「好,你進去吧,我走了。」
丹露點點頭,走了進去,肖灑轉身正要離開,丹露又跑了出來,將她從友誼華僑商店買來的那塊男式手錶飛快塞到肖灑手裡道:「送你的!」
肖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丹露又早已跑了回去,進了老縣政府大院的大門,轉眼就不見了。
肖灑苦笑,1986年的元旦,不一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