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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鬆動

2024-06-10 09:59:16 作者: 六月六

  「小姐醒了。」碧巧打著哈欠從門外進來,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被褥,邊收拾邊道:「夫人和海棠姐姐都醒了,海棠姐姐剛去北院找青峰,讓他和郁大夫收拾收拾,用了早上的齋飯就啟程回府。」

  「知道了。」沈靖婉揉揉眼睛從床上起身,因為她娘昨晚的話,她做了一晚亂糟糟的夢。

  迷瞪著眼到銅盆前淨面洗漱,又梳好發換上衣裳,走出門,呼吸了一口門外山上清新的空氣,才清醒了些。

  「大小姐。」海棠從北院回來,見到她,彎腰行了一禮。

  方氏聽見聲音從隔壁出來,吩咐兩個丫鬟收拾行禮,然後朝沈靖婉招招手道:「讓她們收拾,婉兒和我去外面走走。」

  沈靖婉挽住她娘的胳膊,兩人一起往外走。清晨大地復甦,周圍樹上傳來此起彼伏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微風輕輕一吹,輕輕呼吸一口山中的空氣,沁人心脾。

  方氏清晨心情極好,也沒提昨晚那一茬,兩人沿著路徑在春風中慢慢走,不知不覺就走出了南院,走到了北院門口。

  「娘,我們去湖邊坐坐吧。」北院內是男眷居住的地方,現下郁大夫和青峰及那些侍衛都住在裡面,沈靖婉挽著方氏的胳膊,轉身往昨天餵魚的那個湖邊走。

  方氏跟著她走到湖邊,湖水清澈,在湖邊坐了一會兒,兩人又沿著湖往裡走,越往裡走越深,也越偏僻,往日方氏到寺里來都是在前面活動從未到過這般里的地方,見前方孤零零的有一間屋子,就隨口問道:「前面都是客房,這裡怎還會有一間屋子?」

  

  「這是……」沈靖婉看著前方的屋子,她認識這裡,她第一次見薛崇便是在這裡。

  「這是世子供奉他娘牌位的地方。」看了看她娘,沈靖婉開口道。

  方氏一愣,想起昨日言悟大師說過的話,眼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見她娘神色自然,沒有要生氣或是轉身離開的跡象,沈靖婉繼續接著說道:「世子經常來這裡看她娘,之前我來寺里祈福,還有過年的時候和祖母來寺里暫住,都在這裡遇見了世子。世子甚是重情,他和他娘幼時就失散,他娘去世這麼多年,世子卻還一直想念著她。」

  方氏沒有說話,走到房間前推了推,許是這裡很少有人來,薛崇又在寺內,房門便沒鎖上,輕輕一推房門就開了。

  方氏踏進房間,正中間是一條案桌,案桌上擺放著牌位,前面還點著香,輕煙裊裊上升,瞧著香燃的長短,應是這兩日新點燃的。牌位前的地上放著一個蒲團,蒲團瞧著乾淨卻有些陳舊磨損,一看便是有人經常跪在上面造成的。蒲團旁的地上放著一些新謄寫完的經文,面前的火盆里積了不少的灰,應是點燃經文留下的。

  方氏看了看沒有走進去,反手又關上了門。

  回去的路上方氏一言不發,沈靖婉頗有些忐忑的跟在她娘的身後。

  回到南院一切都收拾好了,青峰已經讓馬車準備好等在法華寺門口,廚房的僧人送來齋飯,方氏用過之後就去向言悟大師告辭,然後一行人重新坐上馬車往山下去。

  馬車搖搖晃晃往山下去,青峰騎馬在前面走,偶然回頭看見跟在後面的人影,面色幾番變了變,勒住馬繩到馬車旁邊開口道:「夫人,大小姐,世子跟在後面。」

  馬車內沈靖婉聽了猛地一驚,想要掀開車簾去看,看見坐在對面的她娘,硬生生忍住了。碧巧卻是沒忍住,從窗口往後看,驚呼出聲,「世子真的在我們後面呢。」

  海棠聽了也有些忍不住了,這段日子為了大小姐和這位世子的事情,老爺和夫人都十分不高興,她還沒見過這位世子長什麼模樣呢。小心看了看夫人的面色,不像在生氣也沒有斥責碧巧,海棠也掀開車簾看了出去。

  「夫人,怎麼辦?」青峰還等在馬車外,等夫人的吩咐。

  「他愛跟著就讓他跟著好了。」方氏面色如常,只抬了抬眼睫道。

  馬車從法華寺到沈府,薛崇就在後面跟了一路。為了不讓她娘不高興,沈靖婉一路上都沒敢掀開帘子往後看。等到了沈府門口,沈靖婉扶著她娘下馬車,匆匆一瞥,看到從院子裡迎出來的她爹,趕緊進了府。

  他們回來的消息,青峰一早就派人回來通報了。沈旬擔心在寺中的夫人,早早的下了朝回來,聽說他們回來,迎出來急忙問道:「夫人,不是還有一日,今日怎的就回來了。」

  「郁大夫說我這兩日不用在寺里,回府針灸便可以了。我想著你還有靖柔靖庭會擔心,就回來了。」方氏朝沈旬笑了笑,轉身看向郁大夫,「是不是郁大夫?」

  郁大夫在心裡狠狠罵了薛崇一頓,把他拉下水不說,竟然還把實話都說了出來。聽見沈夫人的問話,趕緊扯了扯麵皮胡謅道:「咳,沈夫人說的對,我原本以為夫人的病情接下來的三日十分要緊,不曾想昨日施針過後,夫人就沒大礙了,接下來的兩日在府中就行了。」

  沈旬在朝中為官多年豈是那麼好糊弄的,他起了疑正要再問,方氏忽然按著額角道:「老爺,不知道是不是早起趕了路,我頭有些疼。」

  「快送夫人回房,郁大夫請去給我家夫人看一看。」沈旬趕緊把疑問拋到腦後,讓幾個丫鬟送方氏回房,又請郁大夫往後院去。

  「婉兒你先回房,我去守著你娘。」又吩咐一聲女兒,沈旬就匆匆跟著往後院去了。

  沈靖婉回了自己的院子,想著她娘的那一番舉動,忍不住蹙著眉想,她娘為何沒有把去寺里的真相告訴她爹?她爹本就不喜世子,若知道了這件事情,定是會愈加堅定不讓她嫁給世子的想法,這對她娘來說,難道不是好事?

  難道說她娘對不讓她嫁給世子的想法,已經鬆動了?

  驚覺這個念頭,沈靖婉心中猛地一喜,急忙招手叫來青竹問道:「夫人怎麼樣了?」

  「夫人一切都好,郁大夫施了針,已經送他離開了。」青竹正和翠容在門外聽碧巧說她們在寺里的事情,看到小姐招手,忙跑進來說道。

  她娘看來無礙,難道剛才是為了轉移她爹的注意力假裝的?不管如何,若是她娘不把在寺里遇到世子的事情告訴她爹,那就說明她娘真的已經鬆動了。沈靖婉心思電轉,吩咐青竹道:「你……注意夫人院中的動靜,看夫人有沒有和老爺單獨說什麼,還有注意一些夫人和老爺的神情。」

  「是,小姐。」剛聽碧巧說了夫人在寺中遇到世子的事情,青竹轉轉眼睛想了想,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用意,笑嘻嘻點頭就出去了。

  下午的時候青竹回來了。

  「小姐,老爺今天一直在院子中陪夫人,剛剛夫人午歇起床,有人來找老爺,老爺就出門去了。我看老爺和夫人沒什麼異樣,也沒什麼不高興的神情,老爺因為夫人的病要徹底的好了,還挺高興呢。」青竹稟告道。

  她娘真的鬆動了。沈靖婉高興的起身,「做得好,你歇一會兒,碧巧和我去看看我娘。」說完領著碧巧興沖沖往她娘院子裡走。

  過去的時候,方氏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飲茶,沈靖婉過去她娘身邊坐下,笑吟吟的問:「娘,飲茶呢。」

  「嗯,你爹剛走。」方氏輕輕吹了吹茶麵,示意旁邊烹煮茶水的秋荷給沈靖婉也倒上一杯,「這是今年春天剛出的新茶,前兩天有人特意給你爹送過來的,你也嘗一嘗。」

  哪有什麼心情品嘗茶水,沈靖婉手裡的茶蓋漫不經心的撩著茶麵,試探地開口問:「娘,你沒把這次世子和侯夫人騙我們去法華寺,還有在寺里遇到世子的事情告訴爹呀。」

  「你來就是為了問這件事情?」方氏抬眼看了看女兒,放下手裡的茶碗。

  「娘,你就告訴我嘛,你是不是不反對我和世子的事情了?」毫不避諱旁邊的秋荷,沈靖婉眼睛亮亮看著她娘問道。

  「你呀,女孩子家家,還有沒有一點矜持了。」方氏伸出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板起了臉。

  「娘。」沈靖婉佯作疼痛伸手捂住了額頭,嘴角卻忍不住彎了起來。

  「先說好,我並不是答應了他的提親,只不過是不反對他和你來往而已。」看著女兒開心的模樣,方氏心中有些嘆息,自從把女兒關在府中,她似乎就沒這般開心過了。

  「他和你來往必須有旁人在場,不能單獨相處,若讓我知道他對你有什麼逾矩的地方……」方氏說著面色嚴厲起來。

  「知道了,娘,不會的,娘。」想起薛崇曾逾矩對她做的事情,沈靖婉面色微紅,不過還是連連點頭。

  「嗯。」聽見女兒的保證,方氏臉上緩了面色,頓了頓道:「至於他向你提親的事,過一段時日再說。」

  「那爹呢?娘,您同意了,爹他不同意……」想起她那固執的爹,沈靖婉擔憂的問道。

  「你爹的話……我會找個時間勸一勸他。」方氏凝眉,想了想道。

  「謝謝娘。」沈靖婉高興的笑彎了眼睛,從石桌上起身,「娘飲茶吧,我不打擾了。」說完,高興的走了。

  看著女兒高興的背影,方氏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言悟大師有些話說得對,若把女兒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定不會開心快樂,她是希望女兒一生安心順遂的。那個薛崇,觀他相貌還有言行,看著還算靠譜,是個重情義的,又有言悟大師幫他說話,至於慶王府中的狀況,罷了,自有他們給女兒撐腰。

  得了她娘的允諾,沈靖婉一直到晚上入睡都很開心。她躺在錦被中,看著有月光傾灑進來的窗戶,忍不住想薛崇會不會來,強忍著睡意一直等,終於聽到窗戶被人輕輕叩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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