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白鹿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平陽公主起身擺擺手，亭中絲竹之聲停了下來，然後和管家一起退了出去。

  「拜見公主。」沈靖婉福下身子行禮道。

  「快進來，坐我旁邊。」平陽公主朝她招招手，讓她在身邊的榻上坐下。

  「果然是個美人。」平陽公主細細端詳她，然後笑著問道：「今年多大了？」

  「十五。」沈靖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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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四，我們差不多大，你不用拘束。」平陽公主朝旁邊服侍的侍女招招手，侍女從爐子上倒了杯茶送到沈靖婉面前。

  「嘗嘗，這茶葉沒有什麼特別，不過這煮茶的水，是今年初冬的第一場雪，我讓人在這梅林中收集的。」

  沈靖婉端起茶杯吹了吹，輕輕抿了一口，笑道：「清香撲鼻，甘冽清新。這水不同，果然烹煮出的茶香也大不相同。」

  放下茶杯，又望了望周圍落雪的梅林，說道：「一早便聽聞平陽公主府的梅林長得好，太后當年看過之後便盛讚不絕。一直無緣得見，現在一看，果然是美不勝收。」

  平陽公主輕嘆一聲，「不比其他皇子公主府，我這裡也就只有這一片梅林能入眼了。」

  「公主說笑了。」不明白公主話中的用意，沈靖婉低頭拿著茶蓋輕拂杯中的茶葉，說道。

  平陽公主輕笑著搖搖頭，「若是說笑便好了。我和四哥在宮中的境況，想必你也知道。朝中無所依仗，父皇又偏寵二哥和六姐。若不是當年皇祖母心善，對我們頗多照顧，只怕我們的處境更是不堪。不過現在好了，父皇總算對四哥有了幾分看重。」

  「公主和我說這些，是……」沈靖婉不解，疑惑問道。

  「是要謝謝你。若不是沈大學士在朝堂上對我四哥讚賞有加，父皇怎會因著漠北的一點軍功，便對四哥如此看重？」平陽公主朝她笑道：「這梅林，若你喜歡，以後可以常來。」

  「公主。」正說著，管家匆匆過來，在平陽公主耳邊道：「端妃娘娘派人來了。」

  平陽公主臉色一沉，抬頭朝沈靖婉道：「前面有些事我先過去一下，你先在這梅林里轉一轉。」

  說完，領著侍女便往前面院子去了。

  四皇子和薛崇還有木雲一起進門，四皇子邊脫下身上的大氅，邊問管家道：「阿玉呢？」

  「公主在書房。」管家回答道。

  「我去看看她，你們和我……」四皇子轉頭看薛崇和木雲，木雲打斷他：「我們去看靈鹿。」說著拉著薛崇就迫不及待往院子後面走，嘴裡還嚷嚷道：「快快師兄，那隻靈鹿我養在梅林里，今日下了雪，別把它凍壞了。」

  四皇子搖搖頭，抬腳往書房走，這個木雲，前幾天和薛崇不知道從哪裡捉了一隻鹿回來，一本正經的說是靈鹿，還別的地方都不能養，嫌太庸俗，鹿會死掉，最後尋了阿玉這裡的梅林養下。

  管家跟在身後欲言又止，開口道：「殿下，梅林里有客人。」

  「客人？是哪家的小姐？」四皇子停下腳步，轉過頭問道。

  管家回答道：「是沈大人家的大小姐。」

  「沈姑娘？」四皇子頓了頓，轉身往院子後的梅林走去。

  沈靖婉踩著地上的雪在梅林中緩緩走著，雙手攏在大氅下面，頭頂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時飄落在頭頂發間，她不時停在一株梅樹旁，湊近花瓣微閉上眼輕嗅，滿腹俱是梅花香。

  「小姐，你頭髮上全是雪花，現在不覺得，等會兒雪化了便會涼了，把帽子戴上吧。」碧巧跟在身側，她家小姐不願意把大氅上的帽子戴上，她著急得慌。

  「知道了。」沈靖婉戴上大氅上的帽子，然後微微仰起臉，伸出手，雪花一片片落在臉上唇上還有手上，冰冰涼涼。

  「咦，那是什麼？」突然聽見一陣「呦呦」聲，沈靖婉往四周看，就見前面不遠兩株依在一起的梅樹下，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過去看看。」沈靖婉提起大氅下的裙裾，和碧巧一起往那邊跑去。

  「小姐，是一隻鹿。」走到近前，碧巧一聲驚呼，對她家小姐道。

  梅樹下一隻全身雪白的小鹿躺在地上，怪不得剛才看的不真確，小鹿身上的顏色幾乎和地上的雪融為一體。

  「它的腿好像受了傷。」小鹿見了她們掙扎著站起，剛站起便又跌倒地上，碧巧蹲下身查看了下它的腿，說道。

  見小姐一直不說話，碧巧納悶，小姐平時不是很喜歡小動物的嗎，這次怎麼了，回頭問道：「小姐，怎麼了？」

  「我好像見過這隻小鹿。」沈靖婉打量了小鹿半晌，蹲下身，伸手輕輕在它身上摸了摸。

  「小姐見過？白色的鹿很少見的，小姐在哪裡見的？」碧巧好奇問道。

  「等會兒再告訴你，這外面太冷了，先把它抱回亭子裡去。」小鹿躺在雪地上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沈靖婉的心柔軟起來，怕小鹿凍壞了，伸出手小心翼翼抱起它。

  抱著小鹿在梅林中走了沒幾步，前方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咦，沈姑娘。」

  沈靖婉抬頭，薛崇一身玄色錦袍站在前方不遠，旁邊是那個叫木雲的少年。

  「我的鹿。」木雲目光從沈靖婉身上移到她雙手抱著的小鹿上，急忙跑過去，問道：「它怎麼了？」

  「似乎腿上受了傷。」沈靖婉低頭看木雲，「這是你的小鹿？」

  「對，師兄和我一起抓的。沈姑娘幫我把它抱到前面的亭子，我師兄會看傷。」木雲隨意回答道，幾個人一起往亭子裡走。

  進了亭子後沈靖婉小心的把小鹿放到榻上，然後退後幾步。薛崇走到榻前彎下腰，仔細檢查小鹿的四肢，修長的手指按到左後肢，小鹿身體一動，「呦」的叫了一聲。

  「是這裡，骨折了。」細細把小鹿的左後肢檢查了一遍，薛崇吩咐木雲，「去找幾塊木板還有布條來。」

  「好。」木雲聽完，急忙往前面院子去了。

  木雲一走，周圍安靜下來，沈靖婉越看這隻小鹿越覺得眼熟，忍不住開口問道：「世子，這小鹿你們在哪裡抓到的？」

  「山上。」薛崇言簡意賅，說完就不說話了。

  沈靖婉只好接著問，「不知道是哪裡的山？」

  薛崇看了看她，轉過頭頓了頓，才又乾淨利落地開口：「忘了。」

  這慶王世子對她家小姐可真冷淡。碧巧心中不忿，拉了拉她家小姐的衣袖，「小姐，這裡沒我們的事了，我們回去吧。」

  見薛崇如此冷淡，沈靖婉也有些不自在，便點點頭，開口道：「這裡無事，我們便……」

  話還沒說完，木雲就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身邊還跟著四皇子，木雲邊跑邊喊道：「來了來了。」

  木雲回來，薛崇接過木板和布條便彎著腰專心處理小鹿的傷處，不好再開口，沈靖婉只好站在一旁。

  四皇子在木雲身後進到亭子，朝她笑了笑道：「沈姑娘。」

  沈靖婉趕緊攜著碧巧行禮，「殿下。」

  「真是失禮了，阿玉把你請過來，結果自己有事離開了，卻把你主僕二人單獨留在這裡。」四皇子略有歉意道。

  「殿下多慮了，這梅林還有這落雪，景色怡人，我很喜歡。」沈靖婉看一眼亭外白雪紅梅的美景，輕笑道。

  「你喜歡，以後可以常來。阿玉沒有什麼朋友，沈姑娘若可以常來，阿玉必然會很高興。」四皇子道。

  沈靖婉微微福身，「多謝殿下。」

  「沈大小姐，公主請您去前院。」正說著，平陽公主身邊的侍女從前院匆匆過來，行禮道。

  「殿下，世子，我先過去了。」沈靖婉朝四皇子和薛崇微微點了點頭，便和碧巧隨著侍女往前院去了。

  「我記得公主一向和平京城中的名門貴女們沒有交往，這次怎麼會請沈姑娘到梅林里來？」木雲在一邊看薛崇給小鹿處理傷處，好奇問道。

  「阿玉自然是為了我著想，沈大人是父皇面前的重臣，又在論功行賞時替我在父皇面前諸多美言。和沈家結好，對我有百利而無一害。」四皇子說完，看了看他們道：「我先回前院了，你們弄好了便過來。」

  見四皇子走了，木雲笑眯眯摸了摸榻上的小鹿，「我就說這隻小白鹿有靈性，能幫你找到有緣人，你看，這不是又遇見了沈姑娘嘛。」

  「好了，送它回去。」薛崇充耳未聞，低著頭把布條在木板和小鹿的後肢上綁好，說道。

  木雲抱起小白鹿，往梅林中給它搭的棚子走，邊走邊道：「沈姑娘哪裡不好了，你天天冷著張臉就不能對人家笑笑？師父在山上給你算了好幾年，好不容易天象有了異動，算出了你的姻緣，你還如此的不自動，是想氣死師父他老人家？」

  「你說夠了沒有？再在我耳邊念這些就回去山上。」薛崇心緒難寧，想起剛才沈姑娘問的話還有木雲懷裡的小白鹿，就想起那日他在山林里看到的景象，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對木雲道。

  「你當我願意在你這兒？」木雲朝他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一回山上師父就跟我念叨，我才不來你這兒呢。」

  兩人送小白鹿回到棚子，再回前院的時候，沈靖婉和碧巧已經離開了。

  薛崇和四皇子到書房議事，等出來的時候，院外的雪越飄越大，木雲站在廊下有些擔憂地看著院子中：「從這裡回平京城要一個多時辰，這麼大的雪，沈姑娘她們在路上不會有事吧？」

  薛崇定定看著廊下飛舞的雪花，向四皇子告了辭，便帶著木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