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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剖心

2024-06-10 08:51:46 作者: 刑上香

  離開盛京的時候是清晨,宋玄像來時的一樣,只穿了一身寬鬆柔軟的道袍,混在一片冰冷甲光之中,顯得愈發扎眼。

  那位年少的帝王親自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為他們送行。

  少年依舊穿得一身玄色,壓得他的身型愈發單薄肅穆,如墨緞一般的發,被一根桃木簪挽起。

  他一個人背光佇立在那裡,與這座華麗莊嚴的城池融為一體,單薄筆直的肩背承托起清晨霧蒙蒙的天空,那樣的孤獨,卻又那樣的堅定。

  他看到那個穿著白袍的人,在下面沖他揮手。

  他有點想把那人捉回來,揉成一團,塞進自己身體裡。

  也好過這樣空蕩蕩的,仿佛哪裡破了一個大洞,悽厲地透過冷風,揪心的難受。

  可他不能。

  那白色的一點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了遠方,再也沒了一絲痕跡。

  

  「聖上。」祝陽在邊上抱著刀。「快要到時候了,還要趕回去上朝呢。」

  姬雲羲「嗯」了一聲。

  祝陽亦步亦趨跟在他的後頭,看著他沾染了晨露的衣角,忍不住嘆了口氣:「宋先生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我知道。」

  姬雲羲輕輕說。

  祝陽知道他壓根沒聽到心裡去,就剛才那架勢,這位聖上儼然就要做了一塊望夫石,魂兒都要隨著宋先生去了。

  別說上朝了,他如今生怕姬雲羲明個兒就變了臉色,邊疆還沒平定,朝堂這邊兒先血流成河。

  如今宋先生不在盛京,哪還有人震得住這位九五至尊。

  顯而易見,有這擔憂不止祝陽一個人。莫說文武百官,連溫朝辭和陸其裳都對姬雲羲的狀態心有餘悸,陸其裳知曉真相,就愈發的謹慎起來。

  但這些擔憂,似乎都成了杞人憂天。

  從宋玄離京的那一日開始,姬雲羲仿佛就飛快地成長起來了。他不再依靠陸其裳等人的群策群力,反倒將自己放到了主導的位置上,直到將自己變作了一個決策領導的核心,也變成了一個運行國家的精密機器。

  他仿佛並沒有因為宋玄的離京而受到什麼打擊,照常飲食休息,處理政事。

  他一天比一天鎮定,一天比一天果決,卻也一天比一天冷漠。

  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來,他越來越像一個帝王,卻越來越缺少生氣,仿佛從宋玄離京開始,就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剝離。

  後來陸其裳都覺得不對勁了,私底下來找祝陽打探:「聖上到底是怎麼了?」

  祝陽琢磨了半天,蹦出了一句:「你說親手把自己的心活剖出來,送出去,這得是個什麼滋味?」

  「聖上眼下就是這麼個滋味兒。」

  這話說的血淋淋的,聽得陸其裳一陣難受,卻又不能不承認,祝陽形容的精確:「你平日裡插科打諢的,這時候倒眼明心亮了。」

  祝陽神神秘秘地笑:「聖上身邊,聰明人和傻子都活不多久,眼明心亮就夠用了。」

  陸其裳聞言,頓時對祝陽高看一眼。

  姬雲羲後宮沒人,自然也用不著太多宦官,他似乎也不喜歡讓這些宮裡培養出來的人精近身,只讓他們負責雜務。

  而大多數時候隨身的,都是這位祝陽侍衛,箇中地位,可見一斑。

  陸其裳忍不住皺著眉:「那聖上也不能一直這樣……」

  就是比干,也是無心即死。

  姬雲羲這些天幾乎再沒有在皇宮睡過,夜夜都一個人守著摘星閣,也不知道睡不睡得踏實,反正是一天賽一天的陰沉。

  倒是政事,處理得愈發勤勉,幾乎到了沒事找事的地步,生怕讓自己有了半分空閒。

  祝陽嘆了口氣:「也不至於,邊疆的信沒斷過,聖上總得等著那位回來。」

  陸其裳這下真的有些無言了。

  這位怪異的帝王,當真是響噹噹的一位情種。

  事實上,還是祝陽最清楚,邊關那邊傳來的信, 半個月一封,一封就能讓姬雲羲看上半個月。

  祝陽忍不住對宋玄生出些怨懟來,寫信暗示:聖上日日這樣盼著,多寫兩封又能怎樣呢?

  宋玄的回信卻坦然,邊關形勢莫測,難免有斷了聯繫的時候,若是聯繫太頻,難免哪日會少了一封、缺了一陣,只怕會讓姬雲羲提心弔膽、愈發焦躁。

  祝陽也是無奈。

  有時候他倒真的想,或許當初就應該攛掇宋先生將聖上擄走,兩人天南海北的逍遙,也總好過這樣熬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翻篇,姬雲羲就這樣熬過了春分夏至,待到科舉的時候,仍是執意點了宋玄做主考官。

  陸其裳攔著他:「國師人在邊關,如何做得主考官?」

  姬雲羲面不改色:「我替他做。」

  陸其裳這下真的是沒轍了,這陣子他也摸透了姬雲羲的路術,只要搭上宋玄的邊,最好一個字兒都別跟他爭,只好由他去了。

  邊疆的情形,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姬雲羲換季的時候病了一回,不算嚴重,卻難得讓他睡了一整天,夢裡卻迷迷糊糊喊「哥哥」。

  宮人聽了,都知道他喊的是誰,卻不敢往外提半個字兒。

  過了科考,朝廷多出了新的血液,邊疆也傳來戰報,說是大捷,奪回了邊城。

  但南圖沒低頭,宋玄和方秋棠還是不打算回來。

  姬雲羲中秋宴都沒吃幾口,氣得臉色發青。

  回了御書房,瞧見了季硝正跪在門外頭:「此次押送輜重,請聖上遣硝隨行。」

  顯見的,熬不住得不止姬雲羲一個。

  姬雲羲正在氣頭上,何等的心思惡劣,冷笑一聲:「不允。」

  連個理由都沒有,甩袖子進了書房。

  祝陽是真的同情季公子,正正好來觸姬雲羲的霉頭。

  季硝也不意外,不哭不鬧不上吊,每天定點到姬雲羲這兒報導,次次都是那一句話,在門口跪上一個時辰,起身離開,第二天再回來。

  祝陽咂舌:還懂得持久戰。

  終於在入冬以前,御書房裡扔出了一根毛筆:「讓他滾。」

  姬雲羲的聲音裡帶著陰森森的怨氣:「滾得遠遠的。」

  季硝在外頭鄭重其事地磕頭行大禮:「硝,領旨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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