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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祭天

2024-06-10 08:49:59 作者: 刑上香

  祭天是大堯甚至於歷朝歷代皇帝最重要的權利任務之一,大多數帝王都經歷過不止一次的祭天。而對絕大多數帝王來說,最重要的一次,莫過於登基當日的祭天。

  這一次意味著他徹底從前任手中接過了掌管萬民的權利,成為這天下真正的主人,甚至於可以代表天下人與上天進行交流。

  然而姬雲羲對這一流程似乎沒有半點期待,每每提到都是冷笑:「上下多少人,戲班子似的耍,排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是演給誰瞧。」

  宋玄也提前排演了數次,聽見了就隨手揉他的頭:「知道你辛苦了,熬過這一陣,也就沒這麼累了。」

  祭天的確不是什麼有趣的差事,尤其是禮服厚重、過程繁複,讓姬雲羲這等對神明毫無敬畏的人無趣到了極點。

  

  「熬過這一陣還有下一回。」姬雲羲癟了癟嘴,故意在宋玄面前撒嬌。「年年都要祭,無非是規模大小罷了。」

  宋玄低低笑了起來:「下次你若是實在想躲懶,下次久裝病,我替你去。」

  在大堯,國師的確是可以代帝王祭祀人選——尤其是帝王沒有成年後裔的時候,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

  只是皇帝願不願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別的皇帝或許是不願意旁人來分薄自己神聖的權力,姬雲羲卻是想到別的地方去了:「那我得跟去瞧瞧。」

  「瞧什麼?」宋玄問。

  「去瞧瞧你祭天的樣子,」姬雲羲輕聲說。「祭天穿禮服的樣子好看極了。」

  好看到,他只想親手將他的禮服給剝下來。

  宋玄讀懂了他眼中的曖昧,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你就沒個正經。」

  姬雲羲這話的確是沒有撒謊的。

  儘管他們這皇帝與國師,是一對君不君、臣不臣的反骨,但單從外表觀賞價值上來說,恐怕在大堯歷史上也算得上是頂峰。

  祭天當日的清晨,天還蒙蒙亮,姬雲羲和群臣就都列於南郊祭壇之前,待到時辰,這便算是祭天正式開始了。

  姬雲羲穿了厚重的玄色赤紋禮服,並未帶冠冕,如墨似的髮絲高高束起,愈發襯得他肌膚白皙、五官精緻,在清晨朦朧的薄霧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妖異。

  他裹著厚厚地華服,靜靜地聽著迎神奏樂,瞧著那無甚美感的祭祀舞蹈,再由著祝官讀那冗長的祝詞禱文。

  木偶似的行禮跪拜,一舉一動,似乎都規矩謹慎地毫無生氣,明明他才是今日的主角,可他卻仿佛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可若是有人能讀懂他嘴角微微的弧度,就一定也能看到他眼中的諷刺。

  清晨的霧氣一點一點散去,日頭從東邊爬到了中天,臣子中已經有人起了微微的薄汗,卻仍是沒有人敢動。

  姬雲羲也沒有動,他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直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祭壇中央。

  宋玄有些緊張,可身為江湖騙子多年的經驗,讓他此刻看起來愈發的鎮定了。

  與大堯帝王禮服沉重的玄赤色不同,國師的禮服是白色的,並非他常穿的白麻,而是雪似的白綢緞。

  這衣裳重重疊疊地包裹了不知多少層,每一層都用金絲繡了複雜的紋案,加以金玉綴飾,顯得愈發莊嚴神聖。

  宋玄的確生了一張足以糊弄人的臉。

  他的衣擺在祭壇潔白的磚石上拖曳而過,一雙眼眸黑白分明,如墨勾勒,帶著高高在上的疏離與清明。

  姬雲羲的神態,在瞧見宋玄的一瞬間,變得鮮活起來。

  宋玄平日裡總是一副混沌懶散的模樣,如化不開的春風綿雨,雖然溫潤,卻也模糊。

  可如今的宋玄,卻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如灼灼的白日天光,乾淨明朗得令人不忍玷污,卻又忍不住想要將他從神壇之上扯落。

  宋玄在祭壇上靜靜地瞧著他,念誦祝詞的聲音平緩又溫和,一字一句,仿佛如珠玉似的散落在他的心底,讓他的靈魂也隨著震顫。

  姬雲羲想起了很多。

  想起宋玄為他摘杏、逗他開心,想起了他在柴房裡手足無措地餵他吃藥,想起了他帶著他遊歷四方,帶著他死裡逃生。

  想起他從桃樹上一躍而下,將桃枝挽在了他的發上。

  他想起他們走過的城池,想起他離開,想起他歸來。

  兜兜轉轉走過二十餘年,他靈魂中所有的鮮活,竟都是眼前這個人給的。

  是這個人在四方牆裡告訴他這世界的絢爛,在他最麻木暗淡的時候帶著他走過了綠水青山。

  在他早已背棄一切良知、孤獨至死的時候,站在了他的身邊。

  這是他生命中唯一出現過的光,如今終於願意駐足,停留在他的身上。

  宋玄的祝詞念過,他站在原地靜默地等待著,似乎是因為等待的人是姬雲羲,這讓他的目光溫柔下來,有了一絲人間的煙火氣息。

  姬雲羲走上了祭壇。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是那樣的沉重而緩慢,仿佛在做著最沉重最莊嚴的儀式。

  宋玄取來冠冕,動作輕柔地為他帶上,面對著他,認真地說著下一段祝詞。

  姬雲羲是聽過這段祝詞的,這是唯一一段,宋玄去跟祝官請教修改過的祝詞。

  之前所有的祝詞,都是給上天的,只有宋玄這一段,是送給姬雲羲的。

  他願山川秀麗、天下太平、他願這世間清明,立民安康。

  他願他長命百歲、願他幸福平順、願他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他願他與這山川長青、與這綠水同在。

  他願他找到真正的自己。

  宋玄念得很認真,恐怕這一生,他都不曾有過這樣認真禱告的時候。

  姬雲羲一動不動,只有睫毛顫了顫,竟有一滴眼淚,順著他的臉頰落了下來。

  他漆黑的瞳孔中沒有一絲的戾氣,顯出了別樣的柔和與美麗來。

  宋玄仍舊注視著他,似乎想要伸手擦去他的淚水,卻終究沒有動手。

  他念完了所有的祝詞,卻忍不住伸手,為他重新正了正冠冕。

  宋玄完成了代天授冕的步驟,退到了後頭,只有目光仍靜靜地伴隨著他。

  姬雲羲獨自站在祭壇之上,群臣伏身在他的腳下跪拜叩首。

  他玄色的衣袍與白色的祭壇相襯映,只有衣角上赤色的花紋,仿佛是沾染了涅槃的火焰,正在他的腳下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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