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跑路
2024-06-10 08:46:22
作者: 刑上香
在吉祥客棧停留了三日,那公子終於帶著隨從離去了,只余祝陽和另一侍衛留在客棧,名為禮敬先生供他差遣,實則是監視看管著他,不許他跑路。
宋玄實在不明白,這位公子走都走了,還拘著他做什麼,一不圖財二不害命,只這樣看著他,也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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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宋玄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面對著那位皮笑肉不笑的病秧子公子,和面對著口無遮攔的祝陽,顯然他是更喜歡後者的。
只是最近宋玄發現祝陽瞧著他的眼神裡帶著說不出的複雜,宋玄便愈發覺得事有蹊蹺,幾次借著一起吃早飯的藉口同那祝陽套辭。
祝陽本就不甚能沉住氣,一來二去倒也真同他說了些東西。
「我們公子的真名可不能告訴你,你知道了要倒霉的。」祝陽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嘆氣。「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這事太蹊蹺了,你前腳說不測之災,後腳公子就被刺殺了,你若不是神算子,我只怕你是別人派來博取信任、暗害公子的。」
說著,祝陽又有些好奇,翻身問他:「我說,你當真能斷人凶吉啊?」
宋玄也吃著烤雞呢,見他問到了,便笑:「我算卦可不便宜。」
祝陽盯著他,有些緊張,又有些好奇:「你只管說,說得對了,我給你錢。」
宋玄慢悠悠地將手上的油漬在紙上蹭乾淨,伸出手:「今個兒先生做些善事,不收你錢,給你瞧瞧手相。」
祝陽不信邪地將手放進他的手裡。
宋玄微微眯起了眼,臉上懶洋洋的神色跑了個精光,眼瞼低垂的模樣倒真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唬得祝陽一愣一愣的。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宋玄的眼皮跳了跳,祝陽忍不住道:「你好了沒有啊,從沒見過看手相看這麼久的。」
「好了好了,」宋玄鬆開他的手腕,又恢復了那副不甚正經的模樣,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說。「你,有三個兄弟,一個妹妹,父親早亡,家有戎馬之相,先盛而後衰……」
宋玄每說一句,祝陽的嘴巴就大上一份,待宋玄說完,祝陽的嘴裡已經能塞下整隻烤雞了。
「宋、宋先生,你、不、您這也太神了罷……」祝陽震驚得無以復加,他確信他從到來以後就從未跟任何人提過這些事情。
宋玄只不過這麼一摸,竟說的分毫不。
宋玄卻不理他,只將剩下的半隻烤雞連皮帶肉啃了個乾淨,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宋先生困得很,先回去睡上一覺,你自己安歇了吧。」說著就自己走上樓去,只留下祝陽一個人沉浸在訝異中。
而樓上宋玄在關上門的那一刻,臉色霎時間變得凝重起來:他萬萬沒想到,那位無名的公子,竟是如今的皇三子,姬雲羲。
沒錯,宋玄能通曉未來是假,但宋玄確實生來奇異——他能知道人的過去。
只要他接觸到任何一個人的皮膚,就能閱讀這個人的記憶。
閱讀的數量受時間限制,接觸時間越長,他能得到的記憶就越多。
只是這個奇特的能力也有所局限,比如他只能讀到記憶里的畫面,而不能讀到當事人的想法。
而閱讀到的記憶內容,一方面由他自己的意願影響,一方面也由被閱讀者當時的想法、和對記憶的清晰程度決定。
有時候被閱讀的人自己記憶混亂,神識不清,那他讀到的記憶也是混沌不堪的。
宋玄在十二歲以後,就再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的奇異之處了。
畢竟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過去被人一五一十的掌握,但是每個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所以,他便乾脆靠著這奇特的能力,做了雲遊四海的算命先生。加上他這察言觀色、坑蒙拐騙的本事,也是經過大風大浪,不曾翻船的。
剛才他說給祝陽算命是假,想探知那位公子的底細是真,卻不想著一探卻探出一個驚雷來。
姬雲羲,他是聽過這個名字的。
當今聖上的三皇子,是曾經寵冠後宮的淑妃娘娘的親子,只是淑妃娘娘後來進了冷宮、繼而暴斃,這位三皇子也就隨著遭了厭棄。
皇帝甚至將他逐到了行宮,名為養病,實則是不願見他。
當然,這都是百姓之間渾傳的野話,其中內情如何,也只有那些王公貴族心裡頭清楚些,宋玄一介草民,也只能道聽途說罷了。
只是無論真相是什麼,姬雲羲都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尊貴皇子。
宋玄迄今活了二十個年頭,所見之人至高不過是一府尚書,如今竟撞在了一個皇子手裡,還拿一個錦囊誆了他。
若是普通富貴人家的子侄輩也就罷了,就算出了什麼意外,也追不到他一個算命的身上。
但若是皇帝老兒的兒子去了,他這個信口雌黃的騙子還焉有命在?
羲公子,羲公子,竟是姬雲羲,難怪只肯留這一字。
當天怎麼就沒先看看他的記憶,再做打算呢?
可哪個能想到,堂堂一位皇子,竟會白龍魚服,到這邊陲小城來。
宋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氣於自己的莽撞,卻更是堅定了自己的心思。
逃,必須要逃。
於是他接連幾日都表現如常,吃吃喝喝從不委屈自己,大有想要等姬雲羲回來好再領一次賞銀的意味,倒讓祝陽二人放鬆了不少。
見二人放鬆了警惕,當晚宋玄便收拾了包裹,銀兩用布包住,纏在腰間。
接著又將被褥撕成條,浸水擰做了繩子。
他將那繩子一頭固定在窗邊,一頭放到了窗子外,他試了試繩子的堅固程度,便順著繩子爬了下去。
宋玄落地時倒是頗為慶幸,當年自己做遊俠兒時偷來的三腳貓功夫也還算好用,至少在危難關頭就了自己一命。
他掂了掂自己腰間沉甸甸的銀兩,倒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來的冒險也算是值得。
趁著無人發現,他連夜趕回了廟裡,取了些隨身重要的行裝,便要摸黑上路。
卻在寺廟門口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腿腳。
宋玄低頭一看,一隻白色的大狗正可憐兮兮地咬著他的下擺,發出「嗚嗚」的聲音,仿佛知道他要離去似的。
宋玄無奈,只好蹲下身說:「二狗啊,我恐怕不能住在這裡了,以後你還是為禍山林、屠戮野兔耗子去罷。」
二狗「嗷嗚嗷嗚」地叫著,怎麼也不肯鬆口。
宋玄揉了揉它的頭,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禮:「二狗,我要是不走,只怕就要喪命了。我招惹上了一位大人物,他若死了,我怕是要陪葬,可他要是活著,也未必會讓我活著,我若留在這裡,只怕橫豎都是一個死啊。」
二狗好像聽明白了一些,慢慢的鬆了口。
宋玄鬆了一口氣,抬腿剛想走,二狗又把她的袍角咬住了。
他無奈極了,只得再次蹲回去:「二狗,我真的不能留在這。」
二狗的眼睛濕漉漉的,他本就比其他的狗或是狼都要威風好看,如今眼巴巴地盯著宋玄,只差沒把他的心都給盯化了。
他與二狗相識也有半年了,當初二狗受了傷、餓的半死不活,他難得好心丟了一條雞腿,從此二狗便認了他的門。
白日裡二狗只在林子裡呆著,到了晚上,二狗便到他的院子裡來睡,給他看家護院,有時他跟二狗說話,它也好似能聽懂一二。
他從沒見過這麼聰明、通曉人性的狗,一時之間也很是捨不得。
宋玄忽得異想天開起來,他說:「二狗,你……要不跟我走?」
二狗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他試探著站起了身,這次二狗沒有咬住他的衣角,反而亦步亦趨地跟他走了起來。
宋玄高興極了,他非但逃了命、有了銀子、如今還能將二狗拐走。對於他來說,如今離開安定城似乎也沒有什麼遺憾可言了。
他本就是個假算命的,四海為家、漂泊無定,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
如果真有能掐會算之人給宋玄卜上一卦,只怕會說他命里有風,註定是要漂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