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談話

  陸小婉今晚經歷的已經夠多了，他不想嚇到小姑娘。

  沒傷到要害，對他來說不算事兒。

  「我不信。」陸小婉眼角紅了，眼中水霧瀰漫，盯著他，語氣執拗，「停車，讓我看看。」

  男人透過後視鏡，看到后座她倔強的眼神，無奈地踩住剎車，暗暗嘆口氣，回頭看她。

  她緊緊抿著唇，眼角通紅，眼中包著淚，目光倔強和他對視。

  「左腰中彈，沒傷到要害。」趙青山淡淡道。

  天地間雷聲滾滾，陸小婉從沒覺得今夜這麼吵。

  她猛地跨到副駕駛位置，俯身過去，撩開他的衣服。

  趙青山微微愣了一瞬，下一刻，解了安全帶，熄火，任她動作。

  

  陸小婉伏在她的腿上，伸著脖子，專注地看向傷口。

  子彈深深地穿透了肌肉和皮膚，傷口周圍腫著，血液從傷口緩緩滲出。

  她起身坐好，低著頭，眼中的水霧突然就凝結成水珠，大顆大顆往下掉。

  趙青山見她落淚，心裡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感受，他話一軟，「別怕，取出來就沒事了。」

  她胡亂擦把臉，把頭撇向另一邊，低聲催道，「快走吧！」

  趙青山不再說話，扣上安全帶，重新啟動車子。

  半山遇到幾輛警車，警車裡的公安，認出了上次被拐的陸小婉，趙青山和他們交涉一番。

  幾輛車盤著山路，就朝著人販子的老窩去了。

  公安一走，趙青山再次啟動車子。

  陸小婉轉頭，低聲道，「我來開吧！」

  她看著他一聲不吭心裡就莫名難過，到底因為救她中槍的。

  趙青山回頭，今晚的陸小婉格外強硬。

  他默了下，換了位置。

  陸小婉踩著油門，提上速度往市區跑。

  車子進了城區，卻息了火。

  接下來她怎麼都打不著火。

  掃了眼趙青山，他的臉失了血色，有點蒼白。

  趙青山虛掩的雙眸睜開，看著前方情緒著急的女人，準備開口。

  車外，大雨已止，毛毛雨漫天飛舞,天色灰濛濛。

  「等著！」

  陸小婉略一沉思，開了車門，衝進雨中。

  趙青山這會兒還真追不上她，天快亮了，市區里還算安全。

  上次趙青山開車帶著她逛市區，她記得附近有一家醫院。

  她循著記憶跑向醫院。

  救護車很快來了。

  陸小婉安靜地坐在救護車上，神情平靜，眼下青黑，手指緊緊攥著，指節泛白，不發一言。

  趙青山躺在救護車上，不經意看了眼旁邊的姑娘，目光定在手腕青紫的痕跡上。

  他想起昨晚踹開門看到的一幕，眸色晦暗不明，猛地閉上眼，冷戾的氣息瀰漫周身。

  部隊很快知道趙青山住院的事情。

  襲擊軍人這事兒很嚴重。

  單人病房裡，陸小婉趴在床邊猛地驚醒。

  她倏然抬頭看了眼上方，輸液瓶沒了，目光快速落回趙青山手上。

  針管已拔。

  陸小婉盯著他的手，惱怒自己怎麼能睡著呢！

  再看向趙青山時，才發現他正似笑非笑看著她。

  他清淡開口，「你睡著了。」

  陸小婉垂著眼，面色訕訕。

  趙青山本來話就少，陸小婉心情低落也不想說話。

  病房安靜下來。

  她垂著眼皮，濃長的睫毛像把打開的扇子，投出的陰影讓眼下的青灰色更加明顯。

  趙青山不動聲色用餘光看了眼她。

  小姑娘和自己置氣，還挺有意思。

  「咔——」

  門開了，護士拉著摺疊床進來。

  趙青山收回目光，示意護士把床擺到陸小婉旁邊。

  陸小婉回過神，看著眼前鋪好的床，微微訝異,抬頭看了眼趙青山。

  護士關門離開。

  陸小婉低頭盯著床一動不動。

  「上去睡。」趙青山低聲道。

  「你的戰友一會兒過來了，我不能睡。」陸小婉拒絕。

  「睡吧，他們還得一會兒，來了我叫你！」趙青山靠著枕頭，眼底浮起笑意，重複一遍。

  聞言陸小婉的臉更紅了。

  剛才她讓趙青山休息，信誓旦旦地要替他守著輸液瓶，最後反倒睡著了，還不如一個傷員，想到這，她盯著床堅定搖頭。

  「人來了會敲門，」趙青山看了眼她，語氣不容拒絕，「去把門鎖上。」

  陸小婉微微一愣，抬眸看他，趙青山睨著她，下巴朝門口指了下。

  她心裡還在堅持著什麼，趙青山涼涼的聲音就傳來了，「我去！」

  「你你……你別動……我去！」

  看著要起身的男人，陸小婉急了，擺著手讓他躺好。

  門反鎖了後，陸小婉在趙青山逼視的目光中爬上了床。

  兩個小時後，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她懵懵地張開眼睛,一眼便看到旁邊床上的趙青山。

  「醒了。」趙青山看著她。

  她的意識還在游離，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

  耳邊再次傳來敲門聲，她才倏地反應過來這是病房，連忙下床開門。

  門口聚集了部隊的人。

  陸小婉將他們迎了進去，趙青山被他的戰友們圍了一圈。

  陸小婉退到人群外，站在門口，迎著後面來的軍人，有人進來朝她打招呼，她便淡笑回應。

  病房裡的軍人除了董占國，其他她一個都沒見過。

  不想打擾他們說話，陸小婉帶上門，站在門口走廊，兩手互握垂在身前，微微往後靠在牆上，望著走廊盡頭的窗戶。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從裡面打開。

  裡面的人陸陸續續走出來，陸小婉朝他們點頭示意。

  「小婉同志，送送我？」

  走在最後的李東海，笑看著陸小婉。

  陸小婉一愣，想起一屋子人里，就數他頭銜最大，微點了下頭，「好。」

  李東海在前，旁邊跟著他的司機，陸小婉落後一步跟在後面。

  病房樓熙熙攘攘的人群進進出出。

  無論哪個年代，醫院都是人滿為患。

  出了樓門右拐，不遠處的路盡頭，一個石桌，三個石凳。

  李東海挺著脊背坐好，陸小婉跟著在他斜對面也坐下。

  陸小婉看他一眼，知道他有話說。

  果然，李東海沉默兩秒，緩緩開口，「青山16歲入伍，是我一路看過來的。」

  陸小婉安靜坐在一旁，神情鄭重，認真聽著。

  李東海從趙青山參軍入伍開始講，再到被推薦上工農兵大學，最後講到回部隊。

  他的衝勁兒，熱血，國家之情，每一次執行任務的九死一生。

  李東海像介紹自己寶貝兒子一樣，數著一樣樣趙青山的功勳偉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