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2024-06-10 06:46:41
作者: 青檸一口悶
支楚月點了杯咖啡就靜靜地坐在市初附近的咖啡店。
她在等人。
不止她在等人,旁邊和她年齡相仿的一對年輕人也在等人。
和她的悠然自在不同,他們在不斷地整理儀器,不斷地調試著角度,身側還擺著具有錄音功能的筆。
過了一會,支楚月再往窗外看去,她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她正低著頭看著窗里的自己,支楚月看不清她的神色,卻也可以猜想她搖搖欲墜的表面是怎樣洶湧的不甘。
她喝了一口咖啡,舌尖卷著若有若無的苦意,很快消散,變成腦海里最奢望的那縷甜。
門被推開了,蘇真真怯生生地走進來,一雙因為眼白占據太多空間而沒有什麼神彩的眼睛在四周沒有定點地遊走著。
她在找人,支楚月抿了抿唇,低頭髮了條信息過去。
站在不遠處的人低頭看著手機:「我已經到了,最裡面。」
她快步走來,支楚月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心裡雀躍起一股快意。
蘇真真的臉上流轉著希翼,她正在給她的父母找律師,因為沒有錢她已經碰壁許多次了。
可是就在前幾天,她苦苦哀求,把她趕出律所的律師終于于心不忍,給了她一個聯繫方式。
告訴她這雖然是不久前建立的律所,但是勝訴率卻極高,費用也不高,更重要的是那裡的人都極具人文情懷。
她按照他給的聯繫方式試了一下,那邊居然同意了,願意先派出律師和她交談一下委託注意事項。
她還不敢相信,直到來到了這裡,她給自己發了信息。
蘇真真的一顆心定下來,她眼睛都亮了亮,不由得吸了口氣,給自己打氣。
支楚月看著她走來,腦子裡沒來由地想起以前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蘇真真的模樣。
那樣子並不好看,以支楚月的視角並不能看到她眼裡全部的刻薄厭惡。
只能看到她低頭說話時,下巴的一圈贅肉,她不合時宜地發笑。
簡直是苦中作樂。
蘇真真站定了,臉上表情複雜,複雜得扭曲,又變得猙獰,不可置信一般環顧四周。
可是最裡面的一圈,除了她和一對男女就沒有其他人了。
她強忍著心裡撕裂的痛感,神色平靜地繞過去,看向那對男女:「請問,你們是律所派來的嗎?」
那對男女迷惑地對視又同時對上她的眼神,異口同聲地說:「不是。」
她微微顫抖起來,微微一偏頭就可以看到支楚月安然地坐在原位,臉上表情淡淡地。
她鈍圓的閃著流光的眼睛看過來,明明沒有多餘的動作,卻讓蘇真真感到一陣寒意。
這段日子的碰壁以及所謂的柳暗花明和眼前的女人聯繫在一起,讓她迅速反應過來。
蘇真真轉過身,看似平靜的麵皮下早已撕裂,變得血淋淋:「是你!」
支楚月沉默地看著她,只是畫得漂亮精緻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很快又落下。
「是你!」蘇真真手指顫抖著指著她,「是你不讓他們接我的案子,然後留了你的電話故意引我來這裡!」
「我不會中你的圈套的,支楚月,我永遠不會讓你如意的!」
支楚月低頭,動作輕而緩地拿起杯子,小口地喝著咖啡,似乎並不被她的言語所刺激到。
於是這些槍林彈雨一般的語言攻擊又以一樣的威力全部返還給了蘇真真。
她企圖咬碎了吞咽下去,卻只能被刺痛得劃開了傷口,皮開肉綻。
「你!」
蘇真真最看不慣她安然自若毫不在乎的樣子,她撲過來,將支楚月身上的咖啡反手一倒,全部傾倒在支楚月的身上。
支楚月今天穿了半身毛呢裙,身上是面料柔軟的襯衫,此時此刻被咖啡暈出了水漬。
支楚月卻不鬧,蔥白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紙巾,輕柔地擦著被打濕了的襯衫。
她語氣柔和,如同綿綿春雨,拂入人心,讓人也變得細柔起來。
「蘇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急,你選擇了我們律所,也是我們的榮幸。不妨我們先談談,你再決定要不要辦理委託。」
她從包里拿出合同:「前期,我們可以不收取任何費用。」
蘇真真走向前一把推開她:「假惺惺!」
支楚月往後一倒,撞到在地上,頭還磕到了桌子。
她這動靜不小,一時之間,咖啡店裡所有的人都看來過來,眼神不善地盯著罪魁禍首。
情勢急速扭轉。
沒人在乎是不是支楚月故意把蘇真真引來的羞辱的,沒人在乎剛剛蘇真真那一推根本沒有用什麼力氣。
人們在乎的只是顯而易見的真相。
此時此刻站在櫃檯里的服務員都跑出來了,看到一個面容姣好的女生痛苦低吟地抱著手臂蹲坐在地上。
再看到眼前這個嘴臉刻薄,眉目間都是蓄滿憤恨的女生。
大家心裡都有了數。
有人把支楚月扶起來,嘴裡憤憤不平地喊著:「幹什麼呢?要鬧事出去鬧,別在我們家小店鬧。」
支楚月因為疼痛臉上一白,反應過來很快扯住女孩,語氣輕軟:「謝謝,但是沒事,她是我的委託人,可能因為父母的事有些急了,才這樣。」
「你!少冠冕堂皇!」蘇真真又要撲過來。
剛剛坐在旁邊的男生一把擒住她的手翻到背後。
「這樣吧,我看你也不像是來喝咖啡的,我就送你出去,別在這打擾到大家。」
旁邊的人附和:「就是就是,還不快趕出去?」
「丟死人了,人家好心幫她打官司怎麼還這樣啊?這樣的人丟出去得了。」
咖啡店裡竊竊私語,支楚月低下頭臉上浮起一個很淺的笑,稍縱即逝。
不是!
明明不是這樣!
蘇真真心裡所有防線都被此時此刻周圍人曲解的眼神、嫌惡的指點衝破了。
她像一團海綿,那些不明真相的指責像漲起的潮水瞬間鑽進她的體內。
她膨脹、張裂,扭曲的恨意衝破枷鎖。
她掙扎著,雙目睜圓,瞳孔往上翻,猙獰的面目撕裂出痛苦不甘來。
「不是!不是這樣的!是她,是她故意的!我明明沒有用力推她!」
支楚月臉色發白,眼皮輕而緩地抬起來,露出一雙被濕潤浸透的眼睛。
她眼睛都紅了,似乎隱忍著某些痛苦,朝拉著她的人搖了搖頭。
「算了,沒事。」
蘇真真見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氣得牙齒要咬碎了,腮幫子隱隱作痛。
「你!你個賤人!下流!小人!」
她到處搜刮著罵人的話,卻發現自己說來說去也只能泛泛地罵上幾個庸俗的詞語。
不痛不癢。
從支楚月坦然平靜的面龐,甚至是帶著些悲憫的眼神可以看出。
她根本不在乎。
蘇真真要瘋了。
在思想徹底崩塌的瞬間,她被人擒住丟在了門外。
她倒在地上,玻璃窗又投影出自己的樣子,有些東西徹底壞掉了。
蘇真真崩潰地跪坐在地上捶打著地面,發出某些近乎悲號的聲音,拳頭垂落在地,暈出艷紅色的花。
像是給她最後的自尊送上的餞行禮物。
支楚月站在人群中央,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其實她剛剛碰到的是後腦勺,但是抱住手臂,是最明顯的,也顯得最可憐。
她艷麗的臉上升起一道歉意的笑,哪怕剛剛經歷了羞辱,聲音依舊是清柔地。
「抱歉,打擾到大家了。」
她聲音不大,卻剛好可以讓店裡的人都聽到。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大家喝咖啡吧。」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為她打抱不平的聲音。
然而支楚月很執著,甚至朝他們抱歉地屈了屈身子:「真的對不起大家。」
支楚月結完帳走出門的瞬間,和暖的日光照亮她的面龐,燦燦的光斑落在地上,她步入一片碎金中,眼神清明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