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他錯了,還是我錯了
2024-06-10 03:35:49
作者: 南國公子
「假的,一定是假的!」
「虞夫子居然讓蘇東甲這個混帳坐下了,他何德何能……」
「虞夫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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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陣外的學子們失魂落魄。
本以為蘇東甲進了廊亭是挨訓的,沒想到虞夫子居然讓蘇東甲跟她對向而坐。
一時間,諸多學子無法接受,捶胸頓足。
一朵鮮花……不,是一坨狗屎玷污了他們心中的鮮花!
有學子揪著自己頭髮,強迫自己不去看亭內一切,可又忍不住從指縫中偷偷看一眼。
要是……自己跟蘇東甲換個位置坐坐多好啊。
還有人喃喃自語,難不成真的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還有的人咬牙切齒:「狗日的蘇東甲,除了爹娘給的一副好皮囊,他還有啥,他還是個啥!」
然而這一切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蘇東甲跟虞夫子對坐了。
不僅對坐,蘇東甲甚至被允許拎起茶壺倒水了!
有學子坐立不安,雙手摩挲。
恨不能變成茶壺,咬掉蘇東甲的狗爪子。
又恨不得化作石凳,只為美人一坐……
廊亭內。
虞清秋眼神熠熠。
既然蘇霖讓蘇東甲跟著她學樂理,那她就有機會旁敲側擊,問出修出本命字的人。
無非是自己問出後守住秘密就是。
而且蘇東甲跟旁邊的那些不知所謂的學子明顯不同。
管得住眼,收得住心,值得她高看一眼。
至於之前種種,對她來說無非是年少輕狂罷了。
想當年,自己尚在豆蔻年華時,為了見一見心上人,可是子夜翻牆登山,只為能見到心上人月下練劍……
書上說,人不風流枉少年。
虞清秋雖是女子,亦深以為然。
再說了,作為書院夫子,這點容人的度量還是有的。
虞清秋接了水杯,算是正式接受蘇東甲的道歉。
她筆桿一翻,桌上又出現一本書,名為《樂經》。
虞清秋恢復清冷神色,目光如一潭幽水,不起波瀾。
一股淡淡幽香飄開。
蘇東甲坐得這麼近,自然聞到。
他心底暗暗皺眉:「處子幽香……大齡剩女。」
因為有蘇霖的本命字庇護,虞清秋再也感受不到蘇東甲心弦波動。
否則她肯定動怒。
虞清秋放下筆,微微抬手,書頁自動翻開。
蘇東甲心底正要吐槽,猛然想起這是修儒有成的道德君子才能修出的「翻書風」。
此風修成,縈繞袖口。
看書時可自動翻書。
記憶中,老爹蘇霖也有翻書風。
蘇東甲頗為眼熱。
不為別的,這玩意修成了用來充門面很不錯。
虞清秋淡淡開口:「雖然院長有言在先,但你補考若太過不堪,我也不會放你合格。」
蘇東甲很想直接說自己不準備考樂藝。
但這事是老爹親自安排,加上他也想趁此機會多了解這個世界,就耐著性子點頭:「是。」
虞清秋繼續說道:「樂藝補考,首重經義理解。
經義通,樂自成。
樂經開篇明義: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使物之然也……
儒修修道,修的什麼?
自然是心……」
蘇東甲聽得只想撓頭。
這些經書上的話原主是一點記憶也沒有,對他來說完全就是新內容。
不過意思他聽的明白,大意就是人心生出各種情緒,情緒催生音樂,各種樂器就是表達情緒的載體。
他心底大罵,狗日的「蘇東甲」,這麼簡單的書面考試都不及格!
虞清秋介紹完之後,看著蘇東甲:「之前書院考校的題目是樂理與修儒之間的關係,你沒考合格。
現在問你個簡單的,你覺得樂從何來?」
蘇東甲忍不住吐槽,這不看不起人嗎?
你剛才說的「人心生也」。
這大概就相當於前世的大學生期末考?
考的都是直來直去——不是每一章的首段,就是老師課堂上說過的原話……
不過他馬上眼睛一亮。
如果是這個難度,那他通過補考簡直沒難度啊!
果然,還是走後門方便。
他趕忙起身,恭敬道:「夫子剛才說了,樂生於人心。」
虞清秋神色不變:「樂從誰人之心生發?」
「這……」
蘇東甲下意識撓頭了。
不對啊,這個剛才虞清秋沒講。
怎麼一下子就上強度了?
不用回憶,原主的腦子裡不裝這個。
那就只能憑藉自身的知識儲備了。
他仔細想了想,回答了兩個字——「民間」。
「民間?」
虞清秋皺眉。
事實上這是她見蘇東甲有些走神,故意提的問題,答案在接下來要講的內容中。
答案大意是至聖有感天生地養之德,乃作《九天》、《幽冥》感謝天地……
蘇東甲的答案跟正確答案風馬牛不相及。
「到底是紈絝,胡說八道,信口開河慣……」
虞清秋正要開口呵斥,猛然意識到蘇東甲在回答之前面露沉吟,明顯是在努力思索。
本著「為人師表需循循善誘」的準則,她決定聽一聽蘇東甲的理由:「為何這麼說?」
「為何?」
蘇東甲傻眼了,還要問理由?
為免再次被音符攻擊,他只得緩緩開口解釋:「禮失而求諸野,樂喪而訪民間。
禮樂崩壞,想要恢復禮制,只能從山野民間求訪,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建禮制,修樂譜,不外如此。」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譜」的答案了。
前一句是孔子對禮制淪喪給出的解決方法。
後一句則是他根據自己的理解加上去的。
《詩經》、《漢樂府》不都是搜集地方民俗俚曲、宮廷制樂所作嗎?
虞清秋愣住。
蘇東甲這番話她從未聽過,與她知道的截然不同。
自修儒道以來,她就被灌輸的思想是「至聖有感,作九天……」
怎麼到了蘇東甲這裡,卻是鄉野民間?
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平凡普通。
區別之大,直如九天與幽冥。
這答案不是錯這麼簡單了,而是儒道認知就有錯!
她恍然明白為何蘇東甲在書院裡表現得如此不堪——他修儒道,從「根」上就錯了。
可這種儒道認知是誰教給他的?
他爹蘇霖?
不能夠。
那是誰?
虞清秋以手扶額,面露沉吟。
作為書院夫子,她有責任幫助儒道明顯走向歧路的學子。
她知道,要想糾正蘇東甲的儒道之路,必須因勢利導,弄清他錯誤的根源所在。
片刻之後,她微微一笑,鼓勵看向蘇東甲:「說說看,樂為何出自民間,而不是……至聖?」
蘇東甲也愣住了。
至聖?
他搖頭道:「敢問夫子,樂既發於心,借樂器發聲,是否天下一理?」
虞清秋點頭:「自然如此。」
蘇東甲笑道:「那沒有至聖的時候,沒有禮樂的時候,最早的人怎麼表達情緒的?」
一句話,把虞清秋問懵了。
「這,這……」
書上只說至聖作《九天》、《幽冥》,始有「樂」,卻沒說在此之前有沒有「樂」。
可《樂經》上也說了,音從心起,借樂器表達,樂成。
她知道,無論是「樂」還是「樂器」,最初都不是現在的樣子。
可能只是「最早的人」打獵獲得了很多獵物、媳婦生孩子了,心情高興了,就舉著大棒,大呼「哦哦哦哦——」
這難道不是心情高興所作的「樂」?
虞清秋迷惘了,到底是他錯了,還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