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差點中了圈套

2024-06-10 03:20:59 作者: 林與舟

  我木然一瞬,急忙拽著傅戎炡的衣袖。

  「等等,還是我照顧吧。」

  「戎煥酒品好,喝醉了也不會撒潑胡鬧,所以就不用二少爺分心了。」

  我挺背立腰,拿出長嫂的氣勢,開口表態。

  可他不為所動,甚至還輕蔑一笑,拂開了我的手。

  「你若真是我嫂子我便信了,可你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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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嘉玉,你不能用嫂子的身份使喚我。」

  我剛想反駁該用什麼身份使喚,猛地驚醒,差點中了他的圈套。

  「你故意的?」

  「你可以用其他身份試試。」

  傅戎炡話音未落,路邊鑼鼓震天。

  吉日良辰好,趕上了有人娶親。

  於是乎,老的少的個個探著腦袋去瞧外頭的熱鬧。

  法國公使,海軍部次長,內務部總長,一群人腦袋整齊扭著。

  我隱隱覺得哪兒怪異,也跟著眾人的視線看去。

  瞬時間,十幾部小汽車把附近的馬路堵得水泄不通。

  從車上下來的那人……略熟悉,是張賀年身邊的人!

  當時我在火車站被劫,這個人就在他身邊。

  那人穿著一身淺灰西裝三件套,長相儒雅——四方臉,白麵皮,山根挺,鼻樑高。

  很快,張賀年也下來了。

  新郎眾人未必認識,但張賀年在上海也有一席之地。

  待看清之後,想分一把喜氣的眾人便端著香檳杯子湊了上去,臉上各有微妙。

  有作揖給祝福的,還有恭迎遞酒的。

  有眼力見的侍者趕忙往賓客的水晶杯里添香檳。

  張賀年倒是不見外,他橫過了馬路來接酒,而後,他高擎杯托,向餘下的賓客們致敬。

  觥籌交錯間,玉露瓊脂閃著金波,飄出清香。

  我心中一忖,這是巧合?

  還是……傅戎炡別有用心的安排?

  張賀年早在我和傅戎煥的邀請之列,不過他禮到人未來。

  這不是稀罕事,故而也沒有誰追究他為何不來。

  可我心有餘悸,還是覺得詭異,怎麼偏偏在這兒遇到了?

  盛明遠洋的開業時間是一周前公布的,此處路口狹窄,又有醫院,照理說婚車遊街不應再選此處。

  途經醫院,自討不吉利不說,還塞車堵路。

  我看得出神,忽然又聽到車子的喇叭聲里飄出戲調子。

  定睛一看,這回我看見了另一個熟人——

  攀了高枝的紅柳。

  她著一襲暗紅旗袍,紅唇白牙,身姿窈窕。

  「點一盞月亮,沉在杯里做燈,只怕卿卿瞧不見。」

  「夠一團星宿,堆在碗裡做鏡,只盼郎君早歸家。」

  曲子從她齒間而出,正好和金杯銀盞,香檳琉璃杯碰出的清脆聲相合。

  男人們打量著她嫩生生的臉蛋和單薄纖細的身板,把明朗的壞心思都混在酒水裡吞了下去。

  相比起來,女人們倒是平靜,雙雙皓眼明眸跟看不見似的,自顧自地講著話。

  聽劉媽媽說,自她嫁與傅家老宅里的管家兒子後,傅老爺便格外開恩,撕了男方的賣身契不說,還大方恩典了夫妻二人許多銅鈿錢財。

  二人商量一番,不久前便在外新購置了屋舍當新婚房產,靜悄悄過上了愜意甜蜜的日子。

  新屋雖不奢華,但能避雨遮風,於她而言已是良舍。

  只要她收斂手腳,傅家大方賞賜的錢財也夠二人錦衣足食小半生。

  至於我後來全然不見她的蹤跡,想來也多是傅家人的安排。

  她是歌妓出身,屬於下流之道,不夠體面。

  劉媽媽?

  我慌張起來,飛著目光四周環視,下意識梭巡著找她的影蹤。

  剛才傅老爺差人來叫她,也不知道去幹了什麼,這麼大一會兒過去了還沒回來。

  餘光恍惚,我猛然瞧到了在曲聲中大步而來的張福。

  他一身黑衣,剃了短髮後露出飽滿的前額。

  這副樣子若是碰到算命的,那人必會說道上一嘴,誇他長了一臉福相。

  可惜他跟了傅戎炡這個「煞神」,再大的福也未必是好。

  我這樣說並非是詆毀,譏諷他傅二少爺性子乖張,難伺候,而是他身邊總是危險重重。

  張福踏實沉穩,因此最得他的信任,因而不得不身兼數職,既當司機又當保鏢。

  我還未離開傅戎炡之時便在想,若有朝一日我能買通張福,撼動他的衷心,叫他與我作證,一起完成假死之事,那我必然可以遠走高飛。

  然而事情發展至此,誰都沒料到。

  假死的事恍若發生在昨日,又恍若是早幾年前。

  我與傅戎炡有過節,但張福卻沒做過錯事,所以我偏頭捧了一抹笑。

  可他表情肅然,眼神陌生而凜冽。

  等等,他……步伐不平,肩膀也一高一低。

  右腳及地時落的略低,像是受了傷,而面上的冷漠則是強撐著不露破綻的偽裝。

  我咽下唾沫,回頭看他的主子。

  然,傅戎炡卻木木不動,既沒打算把傅戎煥還給我,也沒看張福的異樣。

  他像冬日的雪山,又冰又硬。

  我暗暗切齒,卻又礙著不遠處的賓客。

  客人還沒走完,男男女女們三兩個站坐一團,或恭維或阿諛。

  林巧兒也在,她扶腰立在桌邊,同富太太們講話。

  她口齒伶俐,為人爽快,不管走到哪兒都是個小福星,一進人群里就逗得眾人眉彎眼笑。

  我剛才走過時聽了一耳朵,太太們有問有答,十分和氣。

  乍一看不過是漫不經心聊八卦,說東家的長,道西家的短,實則卻在三言兩語中穿插見解。

  她們說弄堂人家貧苦寒,路邊小販凍死骨,還說官政府怠惰烏糟,因此才叫銅鈿都聚在富人手裡。

  「窮人拼死拼活愁飽腹,不過儂些也愁,愁明日吃鮑魚還是人參。」

  「美饌喜人,一碟魚肉剔透如水晶,臭蝦作嘔,三里之外敗臭滔天。」

  這兩句話是誰人說的已經分不清了,可我心頭卻久久不平。

  太太們平日裡忙著治家斗寵,真功夫都憋屈著,因此不顯山不露水,看不出才華來,難得暢所欲言,她們必是多說幾句。

  今日開業,傅戎煥專門在布告欄正中留了地方,用以公示了公司的結構和運作制度,為此還引了一波議論。

  不過傅家不屑這些人的態度或見解。

  公示出來只是為了提前留證據,以免日後有了貪污行賄之事,再立規矩時有人不認帳。

  「伊是個外行人,白玫瑰露酒得用粉色琉璃杯喝,添半勺蜂蜜混一混酒氣。」

  周盈盈清脆的聲音越過喧囂,直抵我耳根。

  我尋聲找人,扭著脖頸看她。

  於一堆俗艷之中,她清新如菊,婀娜而立。

  樣子是美的,可面色卻背馳。

  只見她一臉落寞,神色淡然。

  末了,她翹著手指,慢悠悠地摸了一圈脖頸。

  緊接著,衣領之下便赫然露出一團醒目的紅印,變戲法似的一般神奇。

  那印子我再熟悉不過,那是歡愛之時留下的證明。

  那是周盈盈徹底踏入傅家大門的通行牌。

  他們,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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