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別生氣,別生氣
2024-06-10 03:20:57
作者: 林與舟
「玉兒,你別生氣。」
傅戎煥到底是善良,顧大局。
我下樓之後,他給足了樓偉明面子,收了他帶來的十萬大洋,還簽了合同。
白紙黑字,紅章落定。
我發著呆,目光落在桌上的條款字眼上,心裡卻回想著傅戎炡看我時的表情。
有點說不上來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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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難過嗎?
上次在草場,我和他說自己與傅戎煥情真意切,而後他落寞無神,一句話都沒辯駁。
風卷著香氣闖入鼻腔,我猝然回神,衣裳傅戎煥真誠的眼神。
「別生氣,這點錢沒什麼影響。」
我垂下眸子,為方才的分神愧疚。
哪怕只是逢場作戲,我也應該對「丈夫」傅戎煥忠貞不二,而不是念著小叔子。
「我不生氣,我只是覺得你吃虧。」
傅戎煥輕笑一聲,揉揉我的頭髮。
他格外喜歡揉我的頭髮,哄小孩似的。
「放心吧,我虧不了,傅家也不缺這點錢,即便是虧了,我也還有積蓄,能保你豐衣足食。」
我頭一次鬧脾氣,翻了他一個白眼。
這是不是錢的事,是樓偉明的算盤珠子崩到了臉上,他明明疼,卻忍著不說。
「是,你是大少爺,錢多得數不完。」
「嗯,確實有點多,那,我帶你去數錢?」
他湊過身來,歪著腦袋故意逗我。
我定定站著,忽然一怔。
他與我會不會太過親密?
之前明明說好了要相敬如賓當上海的模範夫妻,對外是盟友,對內是朋友。
可……他現在卻慢慢對我展露真性情,似乎是打算一點一點撬掉我心裡的戒備。
「玉兒?」
傅戎煥擺擺手,「想什麼呢?」
我臉一紅,跺腳跑了。
「不數,你這大少爺,動不動就拿數錢說事,多俗氣!」
「嗷,是是是,那我帶你去聽戲,那個高雅。」
傅戎煥踩著我的步子跟來,不依不饒。
「對了,張班主張賀年想見見你,我昨天在外頭遇見他,他讓我給你帶句話。」
我立足回頭,「不見。」
他是傅戎炡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若有正事,可讓傅戎煥直接轉達,既然無法叫他轉達,那便是與傅戎炡有關的私事,我不想聽。
……
隔日,樓偉明又來簽合同了。
樓家入股的事情就這麼定了。
樓偉明猛然一躍,身價翻倍,成了傅家「盛明遠洋」船舶公司和工廠的第四大股東。
「盛明」這個公司名字是傅戎煥找師傅算卦占卜定的,雖俗氣,但響亮。
完善之後的條款更加明顯,傅戎煥讓利樓家,讓了不止一點點。
他安慰我說不要緊,可我看著樓偉明得意洋洋,心裡始終不稱意。
大約是我氣惱得太明顯,晚飯只倉促對付了兩口,連劉媽媽都看出了端倪。
她去後廚開小灶,給我熬了一碗紅棗羹。
我端著碗慢慢喝下,心裡還是氣。
日落西山,金光燦燦。
傅戎煥想了個招來哄我,也不知他從哪兒找了一隻白生生的貓糰子。
那貓乖巧,一碰人的膝蓋便嚕嚕打呼,一雙俏皮耳朵任人揉捏。
逗了一會兒貓,天還沒黑,他又帶我回了鳳凰公館,打了樓偉明一個措手不及。
彼時的樓家正肅然開會。
各自成家又離了的大少爺、二小姐回來了,還有兩個多事的姨太太也在。
一家人整齊湊了一屋子,唯獨缺了林巧兒。
她在郊外的洋樓照看付森和付冉,正好不在。
傅戎煥思慮周全,說辭得體。
我無需發言,只抱著聽話的白毛糰子,坐在一旁裝貴婦。
「伯父一定知道傅家熱心慈善之事,而這次籌備公司,資金又顯然豐裕過剩。
所以,我特意與其他幾位商量了一番,決定按入股比例捐出一部分錢來做善事,正好打個名聲。
此事重大,我特來徵詢伯父的意思。」
屋裡的人一片死寂,想拒絕卻又抹不開面子。
二姨太捧著咖啡杯,嘴角抽動。
「這……其他人都同意了?」
「是,都答應了。」
於是,樓偉明的錢就這麼做了善事。
他惱,但又不想顯得太摳搜,只能答應。
不過,這得得益於他本人的親口承諾。
他說過,這筆錢如何使用全由傅戎煥做主。
——
轉眼春暮,春風昭昭。
經過連續小半月的精密籌備,「盛明遠洋」的招牌終於問世。
剪彩開業那日,我半夜醒了幾次,焦慮得不行。
傅戎煥倒是安睡,一夜也沒翻身。
天一亮,屋子外頭便熱鬧起來。
下人們也知道這是個大日子,早早候著。
我穿了一身水仙粉旗袍,戴一套粉珍珠項鍊,從鏡子裡看倒是端莊。
除了衣衫,身上的鐲子,髮夾什麼的配飾也全是傅戎煥一手挑選的。
他似乎熱衷於為我搭配衣服。
之前亦是,不管多忙多亂,他總會給些意見。
而我又不在意這些,便順勢贊同他的點撥,一來二去也由他搭配去了。
他一身長衫,文質彬彬。
一切就緒,上車,出發。
車子抵達公司,外沿擠了一群看熱鬧的。
賓客之中,傅家人團結,所以數傅家族中長輩最先到場。
傅戎炡和周盈盈一道來,兩人一前一後走著,陌生得很。
我和劉媽媽為來賓一一遞酒,沒心思看他。
不一會兒,上海的名流悉數登場,就連租界裡性子寡冷的洋人都聞風而來湊熱鬧。
長得望不著邊的紅鞭炮炸了一封又一封。
滿天紅屑飄飛,預示著新的希望。
盛明遠洋,船舶啟航!
致辭之後是客套的周旋,免不了觥籌交錯。
我跟在傅戎煥身後,時不時替他搪塞兩句。
今日來了不少洋人,他們中文蹩腳,所以我便撈了翻譯的活兒。
傅老爺和傅太太看我不順眼,一直在找機會想與我說悄悄話。
可傅戎煥看我看得緊,恨不得將我別掛在褲腰上提溜著,不讓我離他半步,所以二老一直沒找到機會。
於是,直到儀式結束,我也沒碰到酒精,倒是傅戎煥喝了不少。
「玉兒,別走。」
他醉了,卻還是死死抓著我。
一道黑影襲來,我肩膀一輕。
傅戎炡目光冷峻,抓走了步伐跌撞的哥哥,「我……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