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周家指桑罵槐

2024-06-10 03:20:49 作者: 林與舟

  「賤婢,也不買塊鏡子照照!」

  「糟踐妓子,真不要臉。」

  「別以為自己胸脯大,屁股翹就是好東西。」

  「腌臢玩意,合該賣進窯子裡,叫他們五大三粗,一身臭汗的男人疼愛你。」

  女僕們一邊打一邊數落,言語粗鄙,聽得人犯噁心。

  面對屋外之景,屋中眾人齊齊瞠目。

  傅老爺霍然起身,一臉威色地走到妻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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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探身朝外看,異口同聲,「外頭怎麼了?」

  周盈盈亦驚慌起來,拽著手邊的僕人給自己修正妝容。

  仆子淺掃一眼,心裡立刻有了安排。

  下一秒,她從袖中滑出個琉璃胭脂盒,擼起袖子就開始擺弄。

  二人旁若無人地裝扮,心急得不得了,好似新郎官抬轎子在外,催妝來了。

  為了均勻固色,仆子給她臉上刷了層輕薄脂粉,還揩掉了唇上那層過於明朗的艷紅,改成淺淡的桃粉色。

  另外,再將她蓬鬆的波浪捲髮從胸前攏到腦後,將頭上耀眼的玫瑰別針摘了去,換成兩枚銀白的鑽石發針。

  亮澤豐厚的黑髮間,鑽石熠熠生輝。

  她本就穿著一件剪裁緊身的嬌花彩裙,外罩一輕薄的銀狐披肩。

  胸口用一枚碩大的螢石胸針固定,皓腕纖細,各掛一個金鐲。

  方才是舞池歌廳里的妖艷女,眼下這若有似無的淡妝,卻把她襯成了初綻的玫瑰。

  再加之拂開了頭髮遮擋,露出傲人的胸脯,又平白像個被包養的艷色婦人,略有韻味。

  劉媽媽努努嘴,我嗤笑一聲,瞥向一旁的周太太。

  將才沒注意,眼下才看到她手腕上的白金玉鐲。

  潔白無瑕的白玉鑲嵌一層軟金殼,接口處還加了幾顆明晃的鑽石,叫見多識廣的我也看直了眼睛。

  這鐲子的工藝價值連城不說,光幾顆鑽石也是稀世珍寶。

  周太太揉著帕子,一副鄙夷姿態,眼神長勾子似的往我身上爬。

  「親家老爺莫惱,這些都是我家裡的婢子。

  挨打的那小妮子是盈盈房裡的丫鬟,她生有幾分姿色,手腳利索,處事玲瓏。

  原先,我是想等盈盈過門後就把她收在屋裡當乾女兒養著,平日閒來做個伴,待時間差不多了就尋個人家,招個女婿。

  可她不識好歹,總仗著自己有兩分媚色,就想攀龍附鳳,前幾日,她偷穿盈盈的衣裳出去媚惑男子,被我發現後關了禁閉。

  今日商討婚事,我們家中也是早起忙活,燒香問卦,淨身拜佛,想讓菩薩指點好日子。

  院裡熱鬧,她也趁亂跑了出來,還自顧自地跟了過來,塗脂抹粉的,裝扮得花枝招展,真是不成樣子。

  我怕她惹亂子,所以一直叫婆子們在外頭候著,看著,可狐狸秉性難除,方才一不留神就叫她溜了進來,這才擾了幾位的安靜。」

  她一通說辭順滑無比,顯然是早有準備。

  劉媽媽粗眉緊蹙,聽懂了周太太在指桑罵槐。

  乍一瞧,打的罵的都是那不知廉恥的婢子,可真正要「行刑」的人卻是我。

  對於我和傅戎煥這樁婚,她十分不滿。

  眼看她自家捧在心尖尖上護著,寵著長大的富貴獨女,不如我這個母親是歌妓的半路千金地位高,所以才想了這法子來折損我的顏面。

  我的未婚夫傅戎煥雖不掌家中大權,但始終是大少爺,是上海城裡屈指可數的人中龍鳳。

  他腦筋靈活,性情溫和,心思縝密,擅長投資,最會用無形之道,以錢生錢。

  若不是搬來那日他就讓我看過自己的帳本子,我大概以為他只是個窮酸書生,沒多少錢財。

  而她的親姑爺傅戎炡掌著傅家大權,馳名上海。

  他不光通吃商政兩圈,甚至在地下賭場、武館、娼坊等也有一席之地。

  凡是掙錢的,講手段的,傅戎炡總要去爭一爭。

  也合著他事事出頭,威風不已,因而才憑一己之力讓「傅二」兩字成了眾人聞風喪膽的忌憚名諱。

  親兄弟兩個不比高低,只一致對外,可旁的外頭人卻非要為他們排個優先。

  周太太聽閒言,吃寡醋,覺得我不夠資格與她女兒平起平坐,也覺得樓家比她周家差許多。

  「咳咳……」

  傅老爺木木一怔,捂著嘴乾咳。

  看來,他也聽懂了周太太氣比天高的諷刺。

  一旁的老管家黑著臉替他撫背,眼中寒光畢露道,

  「既是二少奶奶的家事,就該在自家院中處置,周太太真是苦心,大老遠把人帶到大少爺家裡來打,怕不是想殺雞儆猴?」

  周盈盈猝然被點,焦臉一僵,急急忙開口。

  「事發突然,實在意外。」

  傅老爺摩挲著金扳指,嘴角冷翹。

  我不知他心中所想,但知他怒了。

  傅家自訂婚來便與了周家數不清的便利和好處,且待周盈盈更是不薄。

  凡是體面的,露臉的機會,周盈盈必頂著傅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出席,可她不謝恩也罷,如今卻拽著娘家人來「要公道」。

  周太太指桑罵槐鬧一通,傳揚出去他在上海豈不是成了笑柄,出去辦事哪裡還來威風?

  改了妝容的周盈盈嬌艷卻清麗,苦憋著臉時格外惹人疼愛。

  傅老爺擺擺手,叫管家別為難她,倒是一旁的傅夫人神色精彩。

  她站如青松,眼尾掛著滑稽,將笑不笑。

  周盈盈嬌嬌起身,挽著母親的臂彎,一臉無辜地垂下眼睫。

  我仔細凝著她的一舉一動,看出幾分狐媚。

  「啪——」

  屋內氣氛正焦灼時,緊閉的門呼啦被推開。

  來人身如疾風,步子又大又重,咚咚砸得地磚作響。

  傅戎證視線逼人,淺灰色的西裝上還沾著黃灰。

  相比之下,兄長傅戎煥卻走得儒雅的多。

  他步伐輕盈,一手拎著長衫擺,一手掂著食盒,笑意親切,老遠就打招呼。

  「周伯父,周伯母!」

  周盈盈木訥半晌,不可思議地看著傅戎炡。

  那表情似乎在說,你怎麼來了,也不知會一聲!

  傅二並不言語,他態度強勢,頓足拉開了地上的打作一團的婆子。

  那幾個瘋女人打得十分忘我,沒聽見門口來了人。

  「哎喲,疼——」

  方臉婆子手臂咯咯兩聲斷裂,笨重的身子挨了重重一踢,捂著腰杆逃竄。

  周太太嚇得下巴掉在地上,慌張著要去攔,小跑幾步又停下。

  傅戎炡牙關咬緊,厲色一瞪,將人定在原地。

  他低頭看了看挨打的姑娘。

  脖頸露出一截青紫的肉,牙齒已被血色染得紅。

  那姑娘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低頭就要吐血沫,不知為何又忍下來了。

  傅戎炡利索地剝了西裝外套,隨意往她身上一蓋,遮住脖頸。

  他定睛看著疼得五官緊擰的女人,冷冷道。

  「她們打你一巴掌,給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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