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相敬如賓的新夫妻
2024-06-10 03:20:47
作者: 林與舟
訂婚後第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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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飄渺,天依舊大晴。
今日也是我搬到傅戎煥住處當女主人的第八日。
訂婚的消息在新聞的熱頭上掛了一個多星期,我也挨了一久的罵。
儘管早些年時我就知道時下的男青年在思想上並未擺脫「女子不如男」的封建遺毒。
許多識得幾句洋文的小開公子哥們,他們嘴上喊著女士優先,學洋人時髦腔調,實際上無非做戲。
他們自覺開關車門便是優雅,可內心卻鄙夷婦女們百無一用,覺得女子應在家綿延子嗣。
若是遇著什麼大事兒了,他們也獨斷一面,不會與女人商議。
這不是個例,而是大家都如此。
也正應大部分人都這樣,所以我便顯得格外出挑。
我不僅沒有遵從慣例,守業待家,而是與傅戎煥一同奔忙。
傅戎煥與我相敬如賓,提前當起了上海灘上的「模範夫妻」。
樓偉明為了挽回訂婚那日,醉酒胡言的尊言,借著我訂婚的熱度出資救濟流民。
那些民或從東北來,或從河南來,總歸都是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困難人。
傅戎煥心軟,也將訂婚斂來的三成禮金拿了出去,一同做救濟金,剩餘的七成則盡數化作籌建船舶公司的底金。
我與他心向一處,自然沒有意見。
日子本該安靜繼續,我也不再想起傅戎炡。
可……今日,傅老爺和夫人攜剛回上海的周盈盈一家登門。
我兩日前就得了消息,所以早起與家裡的下人們一同備置東西。
這是我第一次作為少奶奶待客,故而格外隆重,劉媽媽更是焦心難眠,替我操勞。
樓家照例分了幾個家裡的仆子過來照料我的起居,可我觀察了幾日,實在不喜。
那幾個婢子模樣奸猾,整日遊手好閒。
我黑著臉訓嘖一通,問了來處後又打發回去了。
幾人都是二姨太挑來的,侍奉照顧的經驗不足不說,還聽不懂上海話。
總歸是用著不安心,不如讓他們回去折騰樓家。
可惜一早傅戎煥手頭的船舶設計圖出了偏差,情況緊急,非他去修改不可,所以今日只能由我獨自面對「豺狼。」
切了不失端方,我傾心接待,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撿了最好的來。
客廳里線香裊裊,眾人齊齊品著香茗。
「還是大少奶奶有福氣,一嫁過來就當了公司的老闆。」
周盈盈母親身邊的老僕吊著三角眼,語氣譏諷。
我頷首一笑,也不客氣。
「主子不搭話,仆子先搭腔,周家沒教你規矩嗎?」
屋中氣氛瞬時凝滯,冷了一大截。
傅老爺端著茶碗重重一磕,不怒自威地替我打圓場。
「剛才她這話確實說過了,不怪玉兒氣惱,親家肚量大,莫要與小輩計較。」
「是啊,玉兒先前在女校教外文,學識淵博,見識豐富,在外是戎煥的得力助手,在內是管家的主母,於情於理,這船舶公司的少東家她當得應該!」
傅老夫人撇了茶沫,目光兇悍地護短。
我心頭驚喜,略感詫異。
這詫異猶如晴日驚雷,霹靂一聲砸在了我腦門上。
怎的……這兩人都站在了我這邊?
難道不該幫著親家教訓我這個不得體的兒媳嗎?
周家的僕人不知輕重,當著幾個主子面耍威風。
打進門起我就不爽這仆子,忍了許久才爆發。
那老奴眯眼裝瞎,一進門就踢了我廊下的兩盆蘭花,方才更是說我沾著傅戎煥的光,分了他新公司的大半股份。
可她光顧著陰陽怪氣,卻不知道我拿了五萬大洋做投,與傅戎煥共擔風險。
至於他要給我多少股份,那是我們夫妻二人與公司其他人該商議的事,與周家一個外人有何相干,何須她來指手畫腳。
周盈盈俏臉無神,不咸不淡地瞅了我一眼。
我端起茶碗,睨著眼睛,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幾日不見,她清瘦了許多,眼裡也多了銳利,少了溫柔,多了敵視,少了親和。
我冷哼一聲,繼續吃茶。
劉媽媽端來祛火生津的山楂膏做茶點,屋裡疏離的氣氛順勢被帶過。
幾個長輩又「大度」地重新說話,聊起婚期的事兒。
傅戎炡與周盈盈的婚禮提前了。
今日這一群人大老遠過來,除了見我一面,更重要的就是拉我作見證。
見證我與傅戎炡無緣。
我笑笑,裝不懂這些人的心思。
和原先的預料不同,傅戎煥未與父母同住,而是另在他處添置了一處屋子。
傅老爺為此還鬧了通脾氣,傅家上下震動,紛紛譴責,說他肆意妄為。
按照規矩,真正的婚禮前,我得待在傅家老宅,與公婆同住,學習禮儀。
可傅戎煥已經知道這婚是假婚,且我被他父母要挾簽了節約,急惱之下,他一咬牙,便將搬新家這事兒提前了,而且還搬來了一處瞞著家裡人購置的新屋。
如他所說,他確實在護我周全。
我既欣慰又感激,可無形中卻也多了愧疚。
他對我太好,好得過頭。
這幾日,我們雖同住一屋,但他恪守君子之心,不逾矩。
他悄摸讓心腹在臥房中添置了一張小床,休息時自己蜷在小床上,叫我一人獨享了柔軟的大鋪。
我不好說什麼,只應了他。
這地方清淨,滿眼綠植,看得人心曠神怡。
紅牆綠瓦,飛檐翹壁,典型的徽派建築。
石牆高聳,嚴實的木門之內,誰也別想從外窺探到秘密。
院子從外瞧有些古板老舊,但內里卻是一座標誌的哥德式小洋樓。
我很是喜歡。
屋裡話語聲聲,我卻分心他處。
四月久晴不雨,隱約有大旱之兆。
農家人牽牛下田,望著乾巴巴的鬆土,雖累得滿額大汗,臉上卻盪著笑容。
可他們不知道,這種子落地,沒有雨水只能旱死。
「母親說的是,大哥到點便會回來,不像戎炡日日忙碌,作息顛倒,黑白同混。」
周盈盈突然說話,我回神看去。
她笑臉歡愉,手上往臉頰塗抹著護膚的底霜,嘴上也抹得紅艷艷的。
她在補妝?
難道是傅戎炡要來?
不是說他抽不開身嗎?
是了,今日商量他與周盈盈的婚期,可他這個新郎官卻缺了席。
這邊話未說完,便聽外頭一陣鬧哄哄,聲音由遠及近。
我探頭看去,一個方額的中年婦女領著七八個胖女傭氣勢洶洶地跑來。
劉媽媽與我在鳳凰公館時就見過二姨太鬧事的架勢,因而並不慌張。
倒是周盈盈一臉驚愕,手一抖,把臉塗的煞白。
只聽一聲呼喊,花園裡竄出個陌生女子。
而後,三兩個女傭渾然而上,拉扯著女人,壓住她的臂膀,兩腿一蹬將人按在地上。
為首的方臉僕人眯著鷹眼,左右瞧瞧,然後定睛落在周太太臉上。
得到示意後,她一把薅著頭髮,噼里啪啦打了四五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