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洋人的寵物
2024-06-10 03:20:40
作者: 林與舟
語畢,我扭頭看陳若然。
「陳小姐,有句古話叫小心駛得萬年船,今日這事,陳小姐應該有所領悟了。」
她愣了愣,神色凝重下來。
「什麼意思?」
我笑而不語。
她如果不是蠢到極致,自然會知道害死自己的原因是好奇心。
我素來信一句話,叫「三分力不辦七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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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自己什麼德性,幾分能耐,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不需要旁人來提醒。
而陳若然明顯是不知自己的斤兩,貿然行事。
早前在甲板上,傅老爺坦白陳說計劃時就交代過,為了確保事情萬無一失,他特地別有安排。
——三層的大半房間都是傅家人自己住的屋子,只有末尾的零星幾間是船上原有的庫房,堆積著雜物,也不住人。
換句話說,這一層的人都是傅家精心布控,應對計劃的心腹。
訂婚儀式雖選在了夜晚的黃浦江正中,遠離岸邊,遠離陸上,可新船的空餘有限,安排的人手有限,故容納不下這麼多身份尊貴的人。
因此,為了不拂各位賓客的興致,傅老爺早在下請帖時就對賓客們說過,今日只設臨時公共休息區,不做過夜準備。
這事兒倒也不大,各位官爺豪紳們若怕招待不周,尋個理由不來便是,也倒省了麻煩。
可架不住這大船臨水,氣勢恢宏,雄偉非常。
故而,受邀的人也都想來摸一摸這龐然大物,登高望遠,感受感受睥睨眾生的得意。
所以,哪怕是傅家已經這般交代了不便之處,到場的賓客也比預料中多。
而且,以傅家的權勢和名聲,他們說今夜不待人過夜,嬌貴慣了的頂多也只是私下嚼舌兩句,萬萬不會在明面上擺怨言的,更不會打著好奇的幌子,堂而皇之地侵入不該去的地盤。
可陳若然不一樣,她不僅視若無睹,還大膽「梭巡」,無聲無息地在船艙里來去。
再加上她平白無故新換了衣裙,噴了香水,小臂還多了傷痕……
所以不難推斷,她應該是在去了某個氣味濃重的秘密地方。
今日受邀的人中不乏闊太太,富千金,這些女賓們家風嚴苛,一向注意自己的儀容。
所以,女人們十有八九會隨身帶一套備用衣物登船,以防食物滑落,沾染油污,或跳舞時男賓動作不佳,撕裂壞裙子這樣的窘事。
可眼下儀式尚未開始,陳若然一個爭強好勝,愛攀高枝的嬌弱千金小姐,總不至於光是喝兩口茶水就弄毀了衣裙。
如此種種,無一不證實了她走狗的身份。
她在為誰賣命,又在為誰探取信息。
傅戎煥不愚笨,我的話他當即就聽懂了。
此事不複雜,他只需略一思索就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野狗放縱久了就會生出狼的野心。
可狗到底不是狼。
劉媽媽一通叫喊完畢,一道房門打開了,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開門的人著統一的黑色服裝,個個狀如鐵牛,握拳如錘。
「少爺!」
陳若然兩眼空洞,還在掙扎。
「表哥,我……我,我錯了,我剛才撒謊了。」
「我,我不是來找嫂子,我只是迷路了,不小心走到這兒的。」
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越是解釋,就越顯得目的明確。
若不是在碼頭上信了傅戎炡的話,她又如何神通廣大到摸清船上布局,從而知道我的屋子就是這間。
是了,這是個局,是傅戎炡拉我一起設的局。
他又利用了我一次。
塞在我胸口的那張紙上,寫著他的計劃。
屋子的位置是他故意說給陳若然聽的。
他告訴陳若然,我是傅家的少奶奶,是今日的主角之一,所以我的屋子是最重要,把守最嚴密的一個。
至於他突然出現,揣著刀鑽進來的那一趟,不過是故意留破綻。
他大發慈悲,給陳若然這個鼻子靈敏的狗一點氣味,留下腳印,讓她堅定自己聽到的信息是正確的。
此事說來話長,那姓謝的走狗師徒兩個,其實是陳若然的親生父親與哥哥。
陳若然有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爹。
謝氏原本也是富甲一方的清流人家,祖上還出過兩個探花,是人人羨慕的「謝氏文曲星」。
可到了父親這一輩,一切都變了。
父親敗光了祖上的積蓄,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後來,迫於生計,他將妻子典賣給了農村的一個地頭蛇,並將女兒賣進了陳家做養女。
陳皖然的陳家是軍閥的陳,是拿刀斬敵的「陳」,而陳若然的陳卻是陽奉陰違的「陳」。
同樣姓陳,同一血脈,可流的血卻一黑一紅。
陳老爺痛恨自己家中幾個兒子讀書不爭氣,本想把他們都丟給陳宛然的父母,讓他們帶到軍中去歷練。
和軍閥陳家的長輩們個個鐵骨錚錚,既不肯給面子,很直白的說他家中幾個孩子沒有天分。
陳老爺表面上恭維,連連說是,可心中卻記恨,氣惱。
於是,他心念一轉,收養了個女兒,想用女兒去打通軍閥陳家。
可陳家就像一塊踢不透的鐵板一樣,軟硬不吃。
本想放棄計謀,可陳老爺卻陰差陽錯得知了真相,原來陳若然竟是他的親生女兒,當初他與謝家的夫人曾經有過那麼一段見不得人的關係。
因為心頭愧疚,所以他就由著這個女兒。
原先的陳若然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因此格外努力,勤奮好學,倒也是顯出了幾分聰慧的樣子。
後來,她得知真相,知道了自己的出身原來如此齷齪,一夜之間,心性大變。
她開始嘗試各種壞事,試探陳家人的底線,偶然之下,她又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和哥哥,得知他們在做大事。
他們看不慣上海的這幾個豪門大戶獨占鰲頭,掙大錢,心裡又妒又恨,也想分一杯羹。
可他們沒有本事擠進行列,所以只能使陰招。
機緣巧合下,他們成了竊密的狗,成了洋人的寵物。
可他們並不覺這事不對,也不覺得羞愧,反而引以為傲。
傅家早早就摸到了陳若然的破綻,傅老爺更是婉言提醒,可惜不湊效。
本想裝視而不見,可這三人已經多次破了傅家的底線,造成的損失更是難以估量。
無奈之下,傅家只能除之。
驀地,陳若然軟了態度,嬌媚道。
「表哥,你真是見色忘友,討了老婆就變得這麼凶了!」
陳若然聲音囔囔,有點胡言亂語的意味。
我冷笑一聲,「別演了,你已經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