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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取一箱子錢直接給你

2024-06-10 03:19:28 作者: 林與舟

  「為什麼,為什麼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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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聲囁嚅,蹙眉疑惑。

  傅戎煥英俊白皙的面龐露出笑來,眼眸卻漠然的閃了一瞬。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走廊盡頭走來了一個穿墨綠色旗袍的女郎。

  女人姿態娉婷,垂著及腰的大卷波浪,身材窈窕,披一塊雪白純淨的狐毛披肩,戴著白色絲絨手套的手拎著一隻藤編的箱子,瞧著像是要趕路。

  記憶回溯,我總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上海車站內。

  煙波流轉間,我想起了她。

  這人我見過。

  她是先前我冒冒失失買了車票,想逃離上海時在女便所的鏡子前見過這個女人。

  她在鏡中鄙夷地瞪視我。

  巧了,怎會在這兒碰見。

  女人徑直走了過來,軟昵的聲音猶如飯桌上的魚刺,噎在喉頭,叫人埋怨。

  「傅少爺——」

  她聲音本就尖銳,再加上刻意黏嗓,便更像是街邊攬客的女招待。

  上一刻還微笑的傅戎煥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濃眉湊在一起。

  女人沒認出我。

  她臉上浮現出刻意的笑,長睫煽動,想要過來挽傅戎煥的臂彎。

  噠——

  傅戎煥退了一步,避開。

  她不死心,繼續攻進。

  白色的絲絨手套一把抓住傅戎煥的大手,若有其事地撩撥著。

  眼前的這一幕里我實在多餘,只想趕緊逃走。

  可我尚未開口,傅戎煥便冷冷勾手,招來了兩個清秀侍者。

  「勞煩二位捂了她的嘴,將她送到最近的警局或租界巡捕房,就說是得罪傅家的人。」

  女人滿臉欣喜變成了憤怒,張嘴就要咒罵。

  侍者收錢辦事,不敢拂了傅家大少爺的顏面。

  二人動作利索,用一塊白色帕子緊緊捂住了女人的口鼻,將其連拖帶拽,按著手腳帶出去了。

  從她囫圇一個站在這兒,到現在眼前空無痕跡,前後不過一分鐘。

  傅戎煥拍拍自己的手臂,嫌髒一般擲出一個冰冷的眼神,而後抬頭柔聲道。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她是?」

  他聳肩笑了一下,對我唐突的發問並無惱意。

  傅戎煥面龐比一般男人清秀、白淨,薄削的唇泛出淡淡的杏紅色,濃密的眉毛顯得眸子幽深而亮澤。

  也正是這副長相,才讓他與上海的那些個紈絝子弟拉開了差距。

  這模樣任誰一看,都只會覺得他是一個奔波忙碌的家族管事人。

  好像他骨子裡就流露沉穩,是獨當一面的大人物。

  「她叫馮玉香,是我剛回國時接觸的,她平日裡往來北平和上海,專做倒賣的生意,我從她手裡買過幾件東西。

  年前我幫國外的朋友買了幾隻瓷瓶,托海運遠航船帶回去,沒想到兜兜轉轉經了她的手,她便以為我做走私買賣,自以為捏了我的把柄。

  方才也不是她第一次得寸進尺,只是前幾次我忍下便罷,但……今日樓小姐在,且我總歸是個男子,好面子,所以才不得不將她扭送去警局,徹底了結這個隱患。」

  送警局也就送了,只是為何我在就不一樣了?

  這話聽得人浮想聯翩。

  我強裝氣定神閒,低頭望著足尖。

  無論如何,他的坦誠有理有據,反倒是我藏著掖著。

  先是撒謊受朋友之邀來拍珠寶,剛才又逾了邊界,打聽他的事。

  蜷起的手指摸到一張紙,我猛然反應過來。

  剛才那女人拉扯傅戎煥時,沒見過「世面」的我差點把傅戎炡給的兌換支票撕壞了。

  男子多情,大多喜新厭舊,拈花惹草,身旁跟著幾個女人不足為奇,但……

  傅戎煥一身儒雅,又是留洋歸來的斯文少爺。

  身為家風清雅的傅家男子,他應當也會秉承家訓,堅守一心一意,一生一人的念頭,輕易不與女人糾纏。

  再加上昨日在山上,他厲色訓斥傅戎炡養外室,一來二去之下,我才會對那女子攀附他的臂彎感到詫異。

  幸而只是誤會。

  眼下誤會解了,我也該去拿拍下的粉珠子串兒了。

  「傅——」

  我神情怔怔,剛掀嘴唇,傅戎煥便強勢打斷了我的話。

  「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數錢。」

  他壓低身子,微微湊近了一些。

  不過,我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卻足以維持他的紳士風度。

  我咽了口唾沫,猶豫著點頭。

  「是……說過。」

  「上次陳九山在我的戲園對你失禮,我心頭一直愧疚,所以一直盤算著找個機會當面致歉。」

  我心中腹誹,道歉和我喜歡數錢的愛好有何關係?

  這風牛馬不相及的轉折,叫人摸不著頭腦。

  「樓小姐喜歡數錢,但取一箱子錢直接給你,既顯得我交友不夠誠意,敷衍了事,還顯得我別有所圖,豪橫粗鄙,胸無內涵。

  所以我轉念思量,將這些錢兌換成了值錢的物件,雞血石玉雕體積不大,你可以帶回去放著,等來日想數錢了就拿去當鋪,換一兜子錢回去細細數。」

  我揪著帕子,一股子清涼意從腦袋裡蹦出來。

  數錢不過一句隨口玩笑,他心心念念當了真?

  可即便如此,方才拍下這物件的也不是他呀,他只是……故意抬價。

  故意抬價!

  等等,他真是故意抬價!

  為了讓這拍品「值錢」,他故意競價!

  所以,他早早就做了準備?

  不對,不對!

  我抬手捏著喉嚨順氣兒,心裡愈發覺得不對勁。

  我驚詫會在這兒碰見他,可他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會見著我。

  嘴唇張合,說不出話,不知道該從哪兒問起。

  西裝革履的侍者扶著滑輪推車,慎之又慎地捧下裝著雞血石玉雕的玻璃箱子,笑眯眯地望著我。

  我失神呆站著,傅戎煥輕喊我一聲,順便讓侍者將東西放下。

  「我知道你與我弟弟有些交集,所以我才囑託他編撰了一個藉口,冒昧地將樓小姐從家裡叫出來,故而才讓我今日得以與你再有一面之緣,還希望……樓小姐不要生氣。」

  晶亮漆黑的眸子盯著我,臉上還有一抹慵懶的神情。

  我緩神不過,訕訕道。

  「是……大少爺叫我出來的?」

  「嗯。」

  他歪歪腦袋,目光落在我這半新不舊,被熨燙的不見一絲褶皺的棉厚旗袍上。

  灼灼目光里藏著溫柔,即便是盯看很久也不會叫人不舒服。

  反觀我,我兩眼亂飄,如黃鼠狼一般做賊心虛。

  我以為傅戎炡讓我辦這事是因為柳如雲的死,竟沒想到這背後竟是他的緣故。

  這樣一來,我對他撒謊,說受朋友之託拍東西豈不是早就露了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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