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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中國人的待客之道

2024-06-10 03:19:11 作者: 林與舟

  我以為這場拳擊賽里,那有疤的日本男人勝算更大些,沒料到傅戎炡出招精準、狠辣。

  七拳八腳就將這軟棉花打得落花流水,毫無還手之力。

  日本男人很生氣,抬頭嗤鼻,用蹩腳的中文表達情緒。

  「這,這就是你們,你們中國人的待客之道!」

  傅戎炡歪了一下脖子,帶著殺氣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你是客,中國人才敬你,可你是賊是匪,那你就不配得到中國人的好言好語。」

  這話不是說給我聽的,可我就聽出了幾分針對之意。

  他難道又想藉機警告我?

  可我最近安分守己。

  日本男人拳腳軟弱,眼看打不過此人,只能用眼神發力。

  

  他死死瞪著傅戎炡,像是在看一劑毒藥,一頭猛獸。

  傅戎炡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側身來了一個過肩摔。

  男子整個人騰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背部重重砸地。

  「轟——」

  這震撼之勢猶如一道驚雷劈了進來。

  傅戎炡嫌棄地拍了拍手,語氣暢快而颯然。

  「我見過你,山下智郎先生,前天你在法租界打傷了一對父女,當時我們擦肩而過,你還撞了我一下,說『沒長眼睛嗎?』」

  日本男人疼得咧嘴,神情恍惚。

  「是你?」

  傅戎炡壓了一下眼皮,再次做出攻擊姿勢。

  「拳場無情義,拳頭不講理!」

  聽到法租界和一對父女這些字眼時,我心頭微微一酸。

  今天早上,我剛在報紙上瞧見了那個新聞。

  只可惜撰稿人模稜兩可,沒說清楚事情始末,像懸疑故事留念頭似的,故意吊人胃口。

  報紙說,襤褸父女得罪日本男子,使其當街發怒。

  後頭的詳細故事還是我從林巧兒那兒聽來的。

  說是一對販賣報紙的父女衝撞了一個日本人,後來那日本人當街教訓,打傷了女兒不說,還當眾掰斷了父親一根手指。

  沒想到這事發生時,傅戎炡正在一旁。

  難怪他今日目光堅定,連與我歡愛時都帶著幾分正氣。

  難怪身上春痕累累也要打拳賽,想來是這日本人該打,他非打不可。

  難怪上場前要那男人簽生死狀,原是想替那受傷的父女二人爭一口氣。

  沒來由的,我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一拳,又一拳,再一拳。

  那男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可傅戎炡手上依舊未停歇。

  他幾乎是打算將人打死。

  屋內掌聲陣陣,氣氛爆燃。

  連我身旁兩個寡顏無色的打手都忍不住跺腳吶喊。

  隨著血滴飛濺的越來越多,男子逐漸失去動靜。

  傅戎炡切齒咬牙,打紅了眼。

  慢慢的,剛才還助威吶喊的人也漸漸意識到了他的瘋狂,臉色開始沉下來。

  這些人身份金貴,大部分都只喜歡看熱鬧,不喜歡惹人命。

  只見幾個面容嬌貴的女子開始互相抱團,將手上的絲柔帕子緊緊絞著。

  吸菸斗的男子開始竊竊私語。

  「這……打死了怎麼算!」

  「死了就死了吧,這裡三五天就抬出一個人去,死他一個有什麼新奇的。」

  「可他是外國人,還是日本人。」

  「怕什麼?這雜碎不就該死嗎,他掰斷了別人的手指,還放狗將人褲襠里的東西咬爛,這雜種……他不死,我聽著都晦氣!」

  議論聲越來越大,說出的事實也愈發震撼,叫人惱火,胸腔震盪。

  與此同時,支持者的聲音也虎嘯震天。

  原來,這日本男人不僅傷了那父女兩個,他還有種種劣跡,登上報紙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條。

  我揪扯著傅戎炡丟在我這裡的衣衫。

  裝跌打損傷的玻璃小罐早已在我掌心中被裹附上了濕漉漉的汗。

  這人死有餘辜,可如今律法森嚴,傅戎炡若真將他打死了,怕是要惹麻煩。

  我倒是不懷疑傅家有擺平這事兒的能力,可現在人多眼雜,誰敢保證這些人中沒有租界的叛徒呢?

  我雖討厭傅戎炡,但大是大非面前,我亦希望他踏踏實實當上海的護航人。

  是啊,這人不能死在這兒,更不能死在他的底盤上。

  我想阻止,可我不敢。

  在座的,周圍的,身份顯赫的這些賭徒都不開口,我一個秘書又怎敢?

  氣氛焦灼,有人露怯,有人興奮。

  這時,一道洪亮的女音傳來。

  「二爺,你這拳頭再揮下去,這人怕是要沒氣了。」

  在場的人,湊得近的臉色都有些青黑。

  淡淡的血腥開始逸散,有人捂起了鼻子。

  傅戎炡扭頭看來,「紅柳姑娘不唱戲之後改行當勸客了?」

  紅柳儀態大方,搖著扇子上前一步,將手搭在了擂台的繩子上。

  「二爺哪裡話,如果這人是個堂堂正正的人,不用您動手,我這弱女子也會衝上去將他打死,可他是日本人。」

  她將最後三個字咬的很重,像是在刻意提醒什麼。

  傅戎炡面色鐵青,還想繼續揮拳頭。

  紅柳大概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的建議置若罔聞,扭著高跟鞋,身子一貼,挪到了他旁邊。

  「二爺,這日本人可以死,可他不能死在咱的地界上,不如趁此刻還吊著最後一口氣,叫人將他丟進租界裡,尋個替死鬼,風風光光給他辦個後事。」

  紅柳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因周遭靜悄悄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傅戎炡鬆了拳頭,「你還懂得不少。」

  我腦子糊塗,沒聽出話里話外的意思。

  紅柳露出幾分得意,捏緊了拳頭,目光如能噴火。

  「二爺,恨歸恨,但他真不能死在這兒啊。」

  「你怕我連累你?」

  傅戎炡陡然開口,語氣顯出曖昧。

  周遭之人原本怕他將人打死在這兒,結果一聽來了八卦,個個興致勃勃。

  「說什麼連累,二爺於我來說是恩人,我一介女流沒什麼本事,若是能為二爺赴湯蹈火,那也在所不惜,可這事兒,咱得從長計議。」

  傅戎炡獰笑一下,冷冷地看著她。

  「可你說了不算!」

  傅戎炡再次出拳,可這一拳卻空空凌著,沒有落下。

  「今天這場賽打的巧合,希望在座各位能守口如瓶,來日……若是讓我聽見不該說的話被傳了出去,那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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