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個孩子兩個爹
2024-06-10 03:18:59
作者: 林與舟
想讓我懷弟弟傅戎炡的孩子。
卻想讓哥哥傅戎煥來當女婿?
一個蘿蔔一個坑,他卻想讓我一個孩子兩個爹。
一個孩子拴住傅家兄弟二人,拴住上海最有權勢的豪門公子哥?
這一把玲瓏算盤,打得天真。
我扶了一把耳邊的碎發,忍俊不禁。
剛走開沒一會兒的管家步履輕飄,端來了兩個熱騰騰的盤子。
他腳底一滑,嘩啦就將兩個盤子放到了樓偉明前頭。
可兩個盤子只配了一副刀叉。
「老爺,兩碟牛排您先墊墊肚子!」
語畢,他急匆匆又離去,眼神沒在我身上停留半秒,好像我不存在似的。
樓偉明兩眼泛著金光,護食一般將兩個碟子攏到了自己的臂彎中。
我面色沉下,心中譏諷。
我不期盼他施展父愛、寵溺,替我切好牛排,可最起碼當下這個節骨眼兒上,他有事求我。
就算是隨意去大街上抓一個三歲小孩問話,他也知道「有事相求,必敬殷勤」的道理,可飢餓之下的樓偉明不明白。
他連一塊牛排都不捨得分給我,哪怕只是隨手一推,意思一下。
這副自私醜惡的嘴臉和盤中滋滋冒油的牛排簡直不相上下——
令人作嘔。
他將餐刀用力按進牛排里,不禁搖頭。
「這些洋人也不弄點輕巧的餐具,吃個飯還得雙手齊上,得沉甸甸地拎著,這刀叉又笨又重,哪裡比得上筷子好用。」
樓偉明雖然平日裡多與洋人接觸,但還是用不慣刀叉。
他壓著額角的青筋鋸了半天,終於狼狽地切下了一塊帶血的半生牛肉。
他大腿一拍,揚聲喊管家泡杯咖啡。
黑乎乎的咖啡上桌,他翹起了二郎腿,一邊咀嚼生肉,一邊吧唧嘴。
可吃東西堵不住他的嘴。
他話接前頭,又天馬行空地想像了起來。
「兄弟倆長得像,孩子肯定也像。」
「孩子也不一定非得是傅戎炡的,只是他現在和你有這層關係,懷他的更容易。」
他這話,里外就透著一個意思:
不管懷的是誰的孩子,懷上就行,且確保懷孕期間和傅家的兒子保持肉體關係。
如此一來,孩子才能順理成章地冠上傅家血脈的名號。
樓偉明比地下賭場裡那些窮凶極惡、走投無路,指望一博千金的囂張賭徒還敢想!
傅戎炡的婚姻千挑萬選,盤算、斟酌多年才好不容易選中了周家。
傅戎煥各處不遜色於弟弟,且是留洋歸來的「舶來貨」,身價更是翻了好幾層。
比起傅戎炡的未婚妻周盈盈,他未來的妻子只能更好,不能更差。
我捫心自問,一處也比不上她。
往大處說,傅家錢財萬貫,呼風喚雨,家業繁盛,又怎會瞧得上一個小小的樓家。
傅戎煥前途無量,去北平爭一席之地也綽綽有餘,何必要執著於上海。
世間女子千千萬,傅戎煥只是見得少,但並不代表優秀的就這麼幾個。
他何必拘泥江蘇,浙江看看,四川選選,也不錯。
旁人都說坐井觀天,才會小人得志,可樓偉明卻異想天開。
不過二者都是小人,都是丑鄙之態,沒什麼區別。
一個在井底粗淺,一個在天上吹噓,都不是君子。
樓偉明想得太入神了,咀嚼間唾沫星子飛濺出三里地亦渾然不覺。
他洋洋得意,眉飛色舞,甚至連孩子的名字、滿月席都想到了。
「我們樓家的孩子,我一定給他辦個最排場的滿月席,將蘇州、揚州的名伶戲子全都請來,搭台唱戲,舞龍舞獅,鋪十里紅席,唱他個三天三夜。」
「最好是生個男娃兒,母憑子貴,女娃兒也不錯,我肯定給她挑個大好的人家,實在不濟,我讓報紙單開一個版面給她擇夫婿!」
他成竹在胸,已經將樓家的大好藍圖規劃好了。
而這個藍圖中最關鍵的一環就是我的肚子,我肚子裡的孩子。
可我的肚子經傅戎炡大半年藥片的折騰,早已千瘡百孔。
少時,日子艱難,飢一頓飽一頓。
閒暇下來後,我就會想像有朝一日自己為人母親時的歡愉。
我想,我一定會千倍、百倍地憐惜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會奉承我全部的心血。
可在傅戎炡那兒吃了半年的避子藥後,我連腸子裡的酸水都吐出來了,每月一次的規律月事也亂套了。
我想,或許我早已在某一刻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
而這些樓偉明並不知道,他只顧樓家宏圖,傅戎炡不在意,他只顧自己快活,不留後顧之憂。
他們看中的是樓嘉玉的身份,看中的是兩邊的利益往來。
至於……我的生死,我的健康又有什麼必要呢?
牛排丁零噹啷吃完了,樓偉明也說累了。
他端起焦糊的咖啡喝完喝淨,嘴角的笑意終於平緩了下來。
可他依舊滿面春風,難抑心底的雀躍。
「玉兒,怎麼……不說話呀?」
我擠出一個酸楚的笑容,打破他的美夢。
「我懷不上孩子。」
「傅戎炡每次事後都會讓我喝藥,那藥猛烈,喝完就昏天暗地吐一遭,腸子都吐得打結。」
「他還從傅家老宅里叫了一個老僕人過去照看我,那個老僕人姓房,是傅老夫人的心腹。」
「我在他面前就是個沒有蓋的囫圇茶壺,沒有什麼能藏得住。」
這平地驚雷壞了他的美夢,氣得他砸了兩個空碟。
沒喝完的咖啡也一併掃到了地上。
留下一灘黑乎乎的印記。
沉默一會兒後,他按著太陽穴,嘰嘰咕咕地自言自語起來。
「那房婆婆……是塊老薑,我年輕時候和她打過交道,確實是個難對付的人。」
「也是,不能太急躁,現在樓家的名聲剛好一點,得護著。」
末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捧著我的手。
「用點兒藥試試?」
話語一出,我直愣愣地看著他。
他怪異地「嘖嘖」一聲,說自己太冒進了,擇日再議。
晚膳時,樓偉明發了通脾氣。
他怒火燒眉,責問客廳桌上擺的果盤和點心碟都去哪兒了。
屋內當值的下人被齊排排罰跪在地上。
僵持大半個小時,誰也不肯說實話,最後二姨太平白無故躺槍,被罰跪祠堂。
一屋人戰戰兢兢,飯桌上的人也不敢夾菜,唯有我毫不避諱,吃了一碟白灼蝦。
三姨太如看神鬼一般望著我,不明白為何我忽然「張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