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拎塊磚頭扮兇相
2024-06-10 03:18:46
作者: 林與舟
「沒惡意?有眼力的人都知道碰著傅家要繞著走,你來找我幫你對付傅二少,不是明擺著把我老婆子往火坑裡拉嗎?」
「上來的時候有沒有瞧見底下的姑娘,如今我還有這麼多人要養要顧,沒閒心閒功夫和你開傅家的玩笑。
方才問你那些也是看在林巧兒面子上,探一探底,可你不領情,不作答,那我也沒辦法。
樓小姐,你口口聲聲有求人之事,可態度卻無求人之意,不如收起你高傲的腦袋,老婆子我無能為力,出門直走,你再請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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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料想中的一樣,事情沒談攏。
金姨媽斥我沒有求人姿態,於是我破罐破摔。
我從包里拿出備好的答謝銀元,沉甸甸的放在桌上,可她反手一揮,圓溜溜的銀幣啷噹撒了地上。
古人云,客隨主便。
在她的地界上,我確實照著林巧兒的交代,尊她敬她,可她自始至終沒回敬我半分禮儀。
來之前,我也小小打聽了一番,她經營著赫赫有名的艷窟,八仙橋這兒的不過是個幌子,她真正厲害的地方在別處。
金姨娘養了一群標誌女郎,專門接待富商巨紳。
女孩們勾勾手指,說說笑話,輕易就收集和交換情報。
聽說交通局的,銀行的,這些一貫流連花叢的人都進過她的地盤。
我這番找她借幾個人勾引傅戎炡,目的也絕不只是給報刊新聞增添花邊笑料,而是利用時局變化,一舉牽制傅家和樓家。
可金姨娘不給我這個機會。
這人性子確實奇怪,不僅奇怪,且易讓人惱火。
樓上的動靜驚擾了樓底下的姑娘們。
樓梯上圍哄來一群胭脂艷粉,女孩們個個探頭探腦。
金姨媽索性招招手,將她們全部喚上來撿銀元。
撿好了,又塞還進袋子裡還給我。
臨走前,她媚眼囫圇轉,猝不及防地給我塞了幾張鈔票。
「天晚了,坐黃包車不安全,多走幾步路去不遠處開個房間當住處,免得到時出了事,樓家追查,又牽連到我兒!」
我本想多說幾句,可她趕人心切,拎著我的胳膊就往外擰。
樓梯走到一半,撞上了前來送紅茶和點心的盤發女人。
金姨媽冷眼一白,嚇得那人連連後退,險些打翻了茶罐。
被狼狽地「請」出去後,我白臉窘成紅牆。
更窘的是還沒走遠幾步,她的人又追出來傳了句話。
「我們老闆說世上苦難的女子多得很,樓小姐這樣的不算苦難,更像是炫耀。
自古以來女子最忌諱的就是看重尊嚴,樓小姐本就浮萍之命,何必自欺欺人,學天宮神女。
人生苦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晃晃悠悠也就過了,不必較真。」
她的每一句話都對,可我每一句都不認同。
難道就因世間女子多苦難,所以我的苦難就忽略不計了?
難道就因自古女子無尊嚴,所以我就該放任尊嚴被踐踏?
難道就因人生苦短一須臾,所以我理應稀里糊塗不較真?
胡扯。
雨打浮萍又如何,浮萍也要翻天。
屈居男人身下並非我本意,她只關心風流之事,只覺得我故意獻媚,明明未知全貌,卻妄自評斷。
我好心坦白,她卻看我笑話。
她當自己是誰?
勸我安分,我偏不。
我非要在跋扈的男人堆里掙出一條自由的活路。
望著傳話女人的嫵媚姿態,我潤了潤乾裂的唇,也讓她轉達一句話。
「不是只有男子扛槍拿刀,殺敵御凶才叫刀口舔血,女子手無寸鐵,委身於男子亦是。」
這番話我發自肺腑,至於金姨媽如何理解,那是她的事了。
撂了話,我大步離開。
心中又羞又恨。
羞恨化作臉上紅雲,在昏暗的燈光下現出一絲艷媚,惹得路旁的兩個男子挑釁吹口哨。
「哎呦,這是哪家小姐,還是哪家的招待姑娘?」
「小臉兒嫩白,媚眼含星,五官端秀,就是嘴唇不夠水潤,差了點兒氣色,小姐要不賞個面子,我哥倆請你喝杯酒潤潤嘴皮?」
一輛黑色小汽車轟隆從外頭開過,刺眼的車燈照在二人油膩膩的面龐上,看久了真叫人作嘔。
這兩人惹我,惹得不是時候。
我彎腰撿了個磚塊拎著,露出兇橫的眼神。
「想死的話就再說一句試試。」
二人互看一眼,嘴角一勾,覺得我有毛病。
「腦子有坑包嘍,開個玩笑就要死要活的。」
「瘋婆子,快些走,一會兒被訛上。」
丟了磚頭,出了巷子,我將金姨娘塞給我的紙鈔給了路邊一對乞討的母女。
小姑娘凍得鼻頭通紅,身上裹了一床濕漉漉的毯子。
一轉身,眼中兀自跳出一張俏麗面孔。
她眼仁中閃爍光點,看我的眼神略凶,帶有恨意。
「樓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穿了件月藍色連衣裙,外罩一件淺灰色圍腰,頭髮結成一個矮矮的揪攏在腦後。
這是老氣的配色,可穿在她身上時,卻因臉蛋的嬌艷而多了一層……嫵媚。
這是興安西園戲樓的紅柳姑娘。
之前傅戎炡帶人綁了樓偉明,驅車接我過去做翻譯時,紅柳姑娘就特意多看了我幾眼。
她怎麼會在這兒,且,是這副打扮?
一個穿呢子西裝的男子路過。
她含水的眸子定定望著,甜笑的面上露出兩個梨渦,柔柔地招呼。
「先生吃酒嗎?店裡有不腥不膩的羊雜湯,只要六角——」
西裝男子未理會她,攬著不知何處跳出來的一抹倩影,躲進暗處,互啃嘴皮子去了。
我一時呆愣,脖梗炸紅。
她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此處之人都這般不顧禮義廉恥,當街擺弄嗎?
紅柳輕哼一聲,拖著胸脯抖了抖。
胸口的春光隨著動作起伏而晃動,眼看她又要去拉客人,我忙不迭扼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這兒做活?」
她不客氣地拂開我的手,指著身後的羊湯館,「是啊,新活兒,比唱戲舒服點兒。」
世道不好,從天堂掉到地獄也不過瞬間之事,從美艷戲伶變成飯館跑堂也不足為奇。
可我覺得她骨子裡犟氣,不像是自願來的。
等等,腦中一道白光閃過。
冷夜西風緊,我拉著她的手臂進了羊湯館。
何必捨近求遠找金姨媽,紅柳姑娘或許就是個不錯的人選。
她驕矜,傲氣,五官出眾,身段優越,是上乘人選。
更重要的是,我清楚記得,那天在興安西園,傅戎炡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