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幫我勾引個男人
2024-06-10 03:18:43
作者: 林與舟
金姨媽是行話,她本名吳秀金,祖籍寧波。
她在七姐妹中排行老大,年輕時被叫金姑娘,人老了有了資歷,又得了外號「金姨媽」。
林巧兒與我介紹那冊子裡的人物時,著重說過這個人。
「她性子怪,但人最仗義,找她辦事兒最靠譜兒。」
上世紀中,上海開埠通商,西洋商人紛紛湧入,一時間華洋雜居,上海也成為了各路冒險家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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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姨媽和丈夫原本只想來上海捕魚,做些小買賣,後頭陰差陽錯混了幫派,跟著地頭蛇老大賺了不小一筆。
後來幾方爭鬥,他們落了敗,為了保命,丈夫又帶她逃到了湖北宜昌。
掙過大錢的人不甘心從小做起,金姨媽長得漂亮,瞧著困苦的生活,一來二去便生了野心。
她托人打聽了一處台基,去給妓女做跟班,本是想攢些積蓄,換個小地方養後半生,結果時局又動盪,丈夫死在了一場爭鬥中。
不甘心的她帶著積蓄回到了上海,將自己培養妓女的手段盡數拿出,在這八仙橋開出了一條道,將這生意做大。
一輛敞篷轎車御風狂飆,車燈亮得像兩道光柱。
車喇叭噗嗤一聲,嚇得我面前的兩個女人啐髒話。
兩人按著胸口喘息,好一會兒才回神。
不過她們還未接我的錢,依舊一臉警惕地瞧著我。
東風如刀刃,呼啦地從巷中穿梭而過,劃在人的臉上。
兩人縮著身子,擠緊了些。
「儂哪位?」
「金姨媽忙哩,不是誰都見的。」
二人身後,不知是哪家店裡傳出跑堂的小倌聲音,正好飄進了我的耳朵里。
「干煸鱔魚一人六角,湯卷蔥餅一人四角二分,蝦仁炒腰果一人八角,豬蹄黃豆湯一人……」
一人就是一份,掌柜的精明,說一份聽著份量少,說一人聽著多,食客也更容易進門。
「我姓林,是個殺豬的,二位只管這樣傳話,金姨媽就曉得我是誰了。」
話音剛落,湘菜館裡恰好走出兩個勾肩搭背,身材渾圓的男子。
瞧樣子應該是將才小館報話結帳的客人。
二人眉目刻薄,黃牙厚唇,身材肥碩,滿口葷髒。
「明日你與我一道去租界後頭的瞎弄子開開洋葷,那裡的女人經得起折騰,腿彎腰細,嫩得很。」
「聽你胡扯,我去過兩次,胸脯都扁了,臉乾巴巴的,老茄子似的。」
兩人一邊打酒嗝,一邊說葷話。
齷齪的餘光瞥見敞著脖子的招待女時,二人故意不看前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過來。
眼瞧著要撞上自己,攬客的女人亮著嗓門一喝,將兩個如鐘擺一樣搖來盪去的男子給嚇醒。
「走路不看路,眼珠子不要就丟了伐!反正也是白長,掏出來餵給路邊的狗算嘍!」
「沒錢還想貪便宜,信不信老娘將你褲襠里的那個軟黃瓜給掐了。」
說罷,兩個女人彎腰,撿起了板凳底下防身的鐵棍。
男子酒意清醒,悻悻而逃。
我一動也沒動,繼續等著二人接錢。
大眼睛的女人臉色僵滯,上前一步奪了我手裡的錢。
「儂呆著,我去問問。」
原以為會小等一會兒,哪料金姨媽竟搖著蒲扇,踩著紅色細跟鞋,親自迎了出來。
她左手捏著一支帶梗的紅玫瑰,食指上帶著一枚碩大的,鑲嵌了紅寶石的戒指。
不過細細看清我的長相後,臉上歡喜的笑意又瞬間黯淡了去。
屋子裡的燈光映在她冷漠的臉上,染過色的頭髮被燈光一照,有點青黃閃爍,泛著不好相與的疏冷。
「你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敢裝林巧兒來糊弄我!」
我向前行了一小步,恭恭敬敬地對著她鞠了個躬。
「林巧兒是我的姨娘。」
樓家不是值得一提的大門戶,在她這兒,最管用的就是林巧兒三個字。
聽了此話,她猶豫一瞬,抹開半個身子,讓我跟她走。
我們走了,兩個攬客的女人繼續幹活。
二人將領口開的愈發大,露出半截白肉。
跟上去的一瞬,我隱約覺得後頭好像有道目光在看我,可回頭的一剎那又什麼都沒有。
巷子雜亂,可金姨媽的地盤卻香氣氤氳。
推開門帘,驟然進了一處乾淨地。
女人們媚眼匆匆,齊溜溜朝我看來。
柳葉眉修剪整齊,個個長了張柔白的鵝蛋臉。
我看得呆愣,屋內人的長相與剛才外頭攬客的兩個女子大相逕庭,好似被派出去的是看店的僕人一般。
街邊賣果子的商販尚且看重賣相,得挑些漂亮、圓潤的擺在外頭吸引顧客目光,可她卻……
金姨媽未做停留,繼續往前,上了樓梯,我猶豫著要不要跟。
忽地,一個留著齊肩短髮,雙眼烏黑,秀氣靈動的小姑娘拽了我的衣裳。
「新來的?」
金姨媽從樓梯上扔來的目光,警告她鬆手。
「愣著做什麼,跟上來。」
小姑娘不滿地鬆開手,繼續剝熱栗子吃。
栗子香甜,我有些饞了。
剛上樓,一隻胖乎乎的雪白扁臉貓便竄到了我腳邊。
金姨媽火眼一瞪,將它攬到自己懷中。
「不聽話的東西!」
上了樓,推開門,她指著黃色沙發讓我坐下,開門見山道。
「林巧兒出事了?」
我擺擺手,舔了舔乾澀的嘴唇。
「她沒事,是我……我貿然過來,有幾個不情之請。」
一聽林巧兒沒事,她繃著的臉立即鬆了下來,不過一聽是我有事找她,臉又垮了下去。
「樓家攏共兩個女兒,二小姐姿態豐盈,是城裡有名的寡婦,三小姐年輕貌美,清冷難近,在女校當老師,身份體面。」
貓咪在她膝蓋上打鼾,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也少了幾分刻薄。
「三小姐,你這樣一個人,有我老婆的本該是八竿子打不著兩榔頭的關係,怎麼親自過來了?」
她的臉僵笑得像一張畫皮。
「我想找您借幾個人,幫我勾引個男人。」
她揉捏著貓耳朵,手上驟頓,神情譏誚。
「哼,怎麼了,你爹給你安排了不想嫁的男人?」
有頭有臉的千金小姐,婚姻不由自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家瞧著合適,生意上有所互助,板子一敲便定了下來,才不管是正妻還是姨太太,只要是進了對方的家門,都算是娶。
若是短期內樓偉明能將我許出去就罷了,可他迄今為止沒有這個意思,反倒是想將我繼續橫亘在傅家兩兄弟之間,兩邊討好。
說是女兒,實際上只是個掛了樓家標籤的娃娃。
若有人看上,他豈有不給的道理?
「我父親不管我,他將我送給了傅家二少爺。」
她眼角一斜,「送?給傅家當姨太太?」
我搖頭,「當床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