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我就是吃醋

2024-06-10 03:16:59 作者: 林與舟

  「嘉玉,我能這麼稱呼你嗎?」

  「周小姐隨意。」

  「戎炡和皖然總是提起你,之前一直忙著,今日才有幸一見,樓小姐確實是娉婷之姿,人中之鳳……」

  她的誇讚不懷好意,我拘著雙手,想快點結束這詭異的一幕。

  「周小姐美言,我受之有愧,我父親多得周家、傅家幫助,我也得皖然小姐賞識,按理來說早就該登門拜訪,但我……又怕驚擾。」

  她抿唇笑笑,忽地頓住。

  「樓小姐身體可有不適,我瞧著你面色微白,可頸間卻發紅,像是氣血虧虛,後廚有東北山參湯,我讓人盛一碗來!」

  周盈盈真是眼尖,竟看出我在發燒,她作勢要走,我趕緊攔下。

  「不麻煩了,我只是不勝酒力,今日是好日子,周小姐傅先生佳偶天成,我空著手來討喜氣,只能送上祝福,希望二位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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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我奉上一張手工描繪的金邊紅紙信箋,上頭還拓了傅家的專屬飛鷹印章。

  穿著「樓嘉玉」喜歡的旗袍,戴著他親自挑選的首飾,最後再代筆抄錄下照片後的賀詞,遞到兩位新人面前。

  我賣力地扮演樓嘉玉,不知他是否滿意?

  傅戎炡眼眸陰沉,皮笑肉不笑地接過,隨即便往衣兜里裝。

  周盈盈輕哼一聲,纖纖玉指一扯便抽走了,我身子微欠,配合了一個笑意,「祝福不能藏!」

  她低頭拆解信箋,而我在傅戎炡提心弔膽的眼神恐嚇中,抬手擦掉了將要滾落的淚滴。

  信箋一分為二,左側寫漢字,右側寫英文。

  【華堂瓊筵,雙星映月,兩姓情深定海誓,玉璧珠聯,男才女貌,伉儷榮諧到百年。】

  傅戎炡額角微動,似是不信。

  我側身端起酒杯,眼裡蒙了血色,「祝二位執手不離,白頭偕老。」

  周盈盈慢慢撫摸著花紋紙面和封皮的金章,喜歡的不得了。

  怪了,她好像並不知道傅家印章的含量。

  默許我收著印章,言下之意是我可以在危難關頭使用傅家人專有的保命特權。

  傅戎炡牽起未婚妻的手,連喝兩杯香檳回敬。

  我仰頭喝淨,摸索著放下杯子,佯裝眼裡進了風沙,沒輕沒重地揉按紅眼眶。

  周盈盈喊來丫鬟帶我上樓清洗,我跟著走了幾步,看兩人走遠之後便拂手拒了。

  「辛苦你帶路,但我父親有急事喚我,我得過去了。」

  痴情苦戲演完了,我掏出帕子擦淚,回想著傅戎炡的表情。

  比我想像中有意思。

  他戲弄我一次,我也還他一次,扯平了。

  下午六點過半,訂婚儀式正式開始。

  可惜我照看林巧兒嘔吐,錯過了新人致辭,再回席間時,傅戎炡正領著未婚妻挨桌敬酒。

  林巧兒吃不慣海鮮,嘗了一口就反胃,父親好言好語的說了些關心話,她才肯乖巧作罷,像貓兒一樣乖順依偎著。

  同桌的人面面相覷,用眼神說八卦。

  二姨太和三姨太充耳不聞,只顧著品嘗蟹粉酥,大哥和二姐神情鄙夷,不知道在笑誰。

  我發了會兒呆,剛夾起一塊芋頭就被父親帶走了。

  他又看見大人物了。

  「沈行長,你好你好,這是我家三女兒。」

  「陳太太容光煥發,說18歲也差不多。」

  「封先生學識真是淵博,我家小女兒比不過,認輸認輸……」

  我忘了自己走過多少張桌子,只感覺杯里的酒永遠喝不完。

  拐角處碰著個落單的英國人,父親想也沒想就帶我去套近乎。

  對方原本只想紳士地和我聊幾句,沒想到我有個學生是他摯友的女兒。

  來往幾句後,他拉來了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長,父親諂媚獻言,我夾在中間當翻譯。

  家主們推杯換盞,我也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若有似無間,好像總有一道凜冽的目光在追隨著我。

  頭越來越沉。

  父親結識了幾個大人物,心情愉悅,決心放我自由一會兒,捧著一塊粉色桃粉蛋糕找林巧兒吃飯去了。

  這個嬌美姨娘從進門開始便玩得不亦樂乎,全然忘了要替我「報仇」的事。

  我放下酒杯想尋個安靜地兒,奈何賓客眾多,最後只在金竹叢後找到一塊無光的角落。

  別的千金小姐怕黑,但我是個賤皮子出身,睡過溝渠,趟過山洞,什麼都不怕。

  頭疼,漸漸的又有些發冷。

  急促的踢踏聲傳來,最後停在了我面前。

  我耷拉著腦袋,看著那人鋥亮的皮鞋步步逼近。

  「二爺,你來了。」

  他一把拎起我,咬牙切齒地把我按在牆上。

  黑暗中,那雙奕奕閃爍的雙眸好似生起的火堆。

  「樓嘉玉,你在鬧什麼?賀詞哪裡來的,印章又是怎麼回事?」

  我頭重腳輕地嘆了口氣,「我沒鬧。」

  「沒鬧?你端著酒杯諂媚,風姿招搖惹人非議,那些色坯子恨不得把眼睛掛在你身上,樓小姐,我明明警告過,你最好安分點——」

  我腦子被燒糊塗了,不顧他的蠻力,掙扎著湊近他的耳朵。

  「你在吃醋嗎?」

  他徹底啞然,捧著我的臉吻了上來。

  淡淡的,帶著酒味的血腥在舌尖蔓延。

  他是瘋狗,咬破了我的唇。

  外頭賓客喧囂,我們卻在這裡偷歡。

  我逼著自己掉了兩滴眼淚,他渾身一震,慢慢鬆開鉗制。

  「對,我就是吃醋,樓嘉玉,安分點,乖一點,別惹事。」

  我就是吃醋。

  他就是吃醋。

  壓在我心口的疑惑巨石好像因為他的這句話瞬間消失不見,連一貫小心翼翼的呼吸都變得順暢了不少。

  被酒精燃過的滾燙、熱烈而激動的心總是輕易被他的一顰一笑牽引著。

  傅戎炡心軟了,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對我心軟,還是對穿著這身衣服,站在人群中搖曳生姿的樓嘉玉心軟。

  「咦,人呢,我將才還看見他朝這邊走過來了。」

  「愣著做什麼,快去找啊,老爺和少夫人還等著呢,今晚來了這麼多客人,二爺又吃醉了酒,別一會兒被有心人碰見,拿了把柄什麼的!」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傳來,我屏著呼吸看向傅戎炡,他精神奕奕,半點沒有酒醉樣。

  「他們在找你。」我說。

  他向外看了一眼,戴著訂婚戒的右手抬起來又放下,最後只是貼在我耳邊嚼悄悄話。

  「我不能呆太久,你在這兒歇一會兒,我讓張福過來送你回去。」

  語畢,他又伸手來撥弄剛剛被扯亂的披肩。

  我眯著眼看他,有點不甘心。

  憑什麼他說什麼便是什麼,高興了哄我兩句,氣惱了隨便打發?

  借著酒勁兒和昏黑的環境,我決定再把這個瘋撒的徹底一點兒。

  我要問清楚他留下的字條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發著抖鑽進他懷裡,仰著脖子觀察他的反應,手不老實地在他心口遊走,用哭腔擠出嬌答答的儂儂軟語。

  「你在吃誰的醋,可我不是樓嘉玉……」

  他臉上的心疼瞬間消失殆盡,下頜收緊。

  我不死心地舔著唇上混了血色的梅子色口紅,作亂的手愈發大膽,身子歪歪扭扭地掙扎,繼續試探著。

  「傅戎炡,我病了,手腕疼,腳也疼,渾身疼,昨天你折騰我,弄了滿背的傷。」

  「今天風大,你給的這身旗袍料子薄,好冷。」

  「昨晚的飯局上你讓我爸給我壓酒,酒太烈了,我喝得迷迷糊糊,握著字條睡著了,劉媽說你買了去天津的車票,是……要帶我私奔嗎?」

  鋪墊一圈,好話、柔話說盡,可他還是冷著臉,不為所動。

  撒嬌服軟行不通,那我只能抽噎落淚。

  淚珠子剛滾兩顆,他寬大的雙手忽然來到我的後頸,向上死死扣著。

  我像件輕飄飄的衣裳,被他拎扯著掛在了牆上。

  傅戎炡獰笑著摩挲西裝口袋,拿出了一支褐紅色外殼的鋼筆,暴戾地盯著我濕漉漉的眉睫。

  筆蓋冰冷的觸感擠著臉上的皮膚,我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怒氣。

  「私奔?誰說的我帶要你私奔?」

  「李青霜,裝醉和演戲,哪個更好玩?」

  「看我發瘋吃醋,你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李青霜,這麼多年了,你怎麼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還是只會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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