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山雀變金鳳凰

2024-06-10 03:16:48 作者: 林與舟

  民國七年,公曆1918年,寒秋。

  上海一豪華私宅內。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傅戎炡攬著不著寸縷的我,讓我跨坐在身上。

  前些日子定製的真絲繡紋旗袍被他輕巧剝落。

  我就像英國人賣的白色巧克力一樣,褪掉精緻包裝後,只剩下個白淨囫圇身供食客享用。

  他不滿地按著我的腰肢,慾火岑岑,聲音里染了愉悅的色氣,「會嗎?」

  我咬著牙關,嬌嬌地嗯了一聲,隨即配合著他喜歡的節奏上天入地。

  春光旖旎,傅戎炡脖頸赤紅,情不自禁地抓著我的腿逗弄、揉捏,挑撥春弦。

  我默默盯著他翕動的喉結,開始求饒。

  他敷衍、含糊地回應我的呢喃,轉瞬又更用力撞了過來。

  傅戎炡像狗,喜歡咬人,喜歡留記號,每每結束時,我鎖骨和腰窩處總免不了牙印。

  不過他有分寸,不下死手,咬得不深,多半時候只是擦破點兒皮,留點彰顯曖昧的淤青和紅腫。

  「張賀年的戲班子又在唱我的桃花艷遇,還說樓里滿坐,隊如長龍,他來信說讓我多多風流,好給戲樓提供戲本子!」

  他貼著我的耳朵,酥軟的聲音和溫熱的汗珠讓我有些找不著北。

  張家是上海知名的梨園世家,張賀年是張家嫡子,也是現任班主,更是與傅戎炡一同長大的摯友。

  我吸了一口氣,揣摩著傅戎炡或真或假的怒氣,迎合著他的欲求,不給自己討苦吃。

  「二爺彆氣,外人不知內情,都是胡亂編造的。」

  他描摹著我掌心的紋路,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床頭的報紙上。

  今日頭版登的是他前日和電影女主角密會,二人一同進出飯店,臉帶笑意,舉止親昵,羨煞旁人。

  「哼——他們是外人不知道,你是內人就知道了?」

  語畢,他又按著我的腰逍遙,要說法。

  「說話?你是內人?」

  我咬著唇不語。

  傅戎炡一般不找我,找我多半是有火無處發。

  今日也一樣。

  報紙胡謅他的八卦,戲班編撰他的桃花,可倒霉的卻是我。

  他與那明眸皓齒的女主角不過是談樁生意,哪知照片一拍,標題一改就是艷色故事。

  前些日子也是,他與會場內的千金小姐們不過是攬腰共舞,互當舞伴走個過場,不料也被傳了緋言。

  不過這事確與我有關,只是弄巧成拙了。

  我托人代筆,一口氣編撰了十個傅戎炡和上海名門閨秀的故事,本想投去報社,讓世人批判他風情浪子的做派,哪知報社轉頭就把故事給了他的好友張賀年。

  當時張賀年正苦於沒有戲本子作曲,扭頭就把故事搬上了戲台。

  我也不知他心裡怎麼想的,大約是兄弟情誼潦草淺薄,比不過家中生意。

  投稿故事改編成戲曲,一夜火爆上海灘。

  戲伶小倌兒唱啞了嗓子,哭作一團,嗚呼哀哉!

  原以為能讓傅戎炡身敗名裂,可他的薄情風流卻深受富家小姐們喜愛,還有人說他皮囊俊朗,英氣逼人,合該有女人圍著。

  想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擺子。

  這些人腦袋裡怕不是填了殘羹剩飯。

  為何女人就該圍著男人,聽命男人,難道不能反過來?

  不過,若是被傅戎炡知道我就是那個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不分輕重詆毀他名聲的惡人,我大約是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滾油鍋的。

  怕人。

  一通顛鸞倒鳳兩個多小時未曾停歇,他貪婪地聽著我粗重的呼吸,黏黏糊糊地又親了上來。

  我正欲避開腦袋,卻得了他一記白眼。

  傅戎炡不喜欲拒還迎,我深諳此理,因此多數時候都體貼配合,可他近來鍾愛親吻,且每每勾著我糾纏時,總會刻意把我惹得顫慄哆嗦。

  他喜歡看我窘迫,看我求饒。

  雲雨結束時,我精疲力盡,可傅戎炡依舊生龍活虎。

  這男人好像永遠不會累似的。

  鎖骨被啃得火辣辣的,破了皮,好在寒秋時節,痕跡能藏在厚衣服里,旁人也看不見。

  傅戎炡體恤我體弱,終是沒繼續。

  他饜足起身,長手一伸,從桌上拿了塊不知哪個嬌嬌女送的酥皮夾心糖餅遞來。

  我嚼了兩口,嫌乾巴後就扔下了。

  「你怎麼越來越嬌了。」

  我臉上飄起火燒雲,悶悶腹誹。

  不是我嬌氣,是餅乾上飄著香水味,嗆人。

  傅戎炡對女人寬容,除了過分的親密之舉外,普通的肢體接觸他一律不避,因而總惹一身香水味。

  我沒資格吃醋,也懶得吃醋。

  於是,我撫上他的脖頸,語氣介於點火和撒嬌之間,「二爺不喜歡?」

  傅戎炡登時垮了臉色,拿著雪茄挪到了窗邊,兀地推開了窗。

  「誰教你這樣的,狐媚子。」

  深秋的寒氣撲面而來,我趕緊撈起被子披著。

  怪了,歌舞廳池裡那些笑靨如花的女子也是這般嫵媚的,我稍學了下,怎麼到了他這兒就不靈了?

  他板著臉發脾氣,我悻悻閉嘴,盤腿縮在被子裡,又重新嚼起這噎人的甜食。

  難吃也得吃,我是真餓了。

  ——

  說起我,我叫樓嘉玉,是上海樓家百貨的三小姐。

  一旁赤裸著上半身,五官英氣深邃,面容俊若妖孽,叼著雪茄,斂著眸子杵在窗前吐雲吐霧的是傅戎炡,是上海傅家赫赫有名的當家二公子。

  不同的是,他是真少爺,我是冒牌假小姐。

  因為,真的那個已經死了。

  死得透透的,絕無生還的可能。

  15歲那年,南京街頭,我的賭鬼老爹開價十個銀元便要把我賣與當鋪。

  掌柜的頭一次見典當女兒的賭徒,撂了紅算盤,轉身喊來後院的少東家傅戎炡。

  那一年他19歲,正是英俊俏兒郎。

  傅家產業恢宏,涉獵廣泛,黑白通吃,鋪子遍布江蘇界內各處。

  掌柜的陰黑著臉盤問,一問才知我爹欠下的賭債也是傅家的。

  傅戎炡厲眸灼人,手指摩挲茶杯,慢吞吞道。

  「典當撿來的女兒給傅家還傅家的債?自己分文未出,卻先後從傅家拿了兩次錢,真是聰明!」

  我爹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傅戎炡恫嚇一番,他軟了腿腳就跌跪在地。

  如傅戎炡所說一樣,我並非親生女兒,只是他半道撿的搖錢樹。

  他瞧我孤身一人乞討,便假惺惺認了我當女兒,承諾管我吃住,不讓我淋雨受風。

  我以為遇見了好人,可惜沒幾日後他便露了真面目。

  他驅趕我上街行乞,用荊條鞭打,讓我上交乞討錢,我逃了幾次,可每次都被他捉了回來。

  當鋪廳堂內氣氛逼仄,傅戎炡大步起身,揪著我的領子、袖子看傷痕。

  片刻後,他摔了我乞討的碗,一腳踹上父親的脊背,把人踢得嚎叫連連。

  他問我會不會寫字,我說會。

  他問我要不要報仇,我說要。

  後來,我爹死了,我也成了傅戎炡的跟班,報答他救命之恩。

  他花了兩年把我培養成流落在外的樓家三小姐。

  可落魄千金是折翼鳳凰,而我只是鄉野山雀。

  除了勉強說得過去的長相,其餘的我確實是樣樣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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