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令人懷念的味道

  男警員看著前方的女子，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恐怖片裡的場景，後脖子直發涼。

  黑色的指甲，凌亂的長髮，慘白的面龐，以及那一襲濺著血紅點點的白色裙子，怎麼看都像是那些喜歡搖床開關電燈的調皮鬼。

  男警員身體僵硬地倒退半步，靠著已經關上的電梯，拼命地摁了十幾下電梯上行和下行的按鈕，低聲對張小滿說道，「張教授……我估計咱們走錯了，這裡不是3樓……」

  不等張小滿作出回應，女子扯動嘴角，陰慘慘地笑了笑，搶先道，「那你說說看，三樓到底是在上面，還是下面……你這按了上行，又按了下行，搞得人家好亂啊！」

  

  男警員看著女子說完這句，竟是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根帶著血絲的腿骨，還狠狠地咬了一口，頓覺自己的小腿一陣抽搐，膝蓋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張小滿見狀立馬伸手扶住男警員，瞪了女子一眼，輕嘆道，「落紅姐，大晚上不帶這麼嚇人的，你瞅瞅……差點都把人家嚇尿了！」

  女子咯咯地又是笑了兩聲，撩開頭髮，歪著腦袋道，「那是他自己心裡有鬼，才會害怕那些東西，就算真的嚇尿了，也得他自己把地板擦乾淨，可不關我的事情……」

  男警員這才瞧清女子的面貌，想起以前跟著馬良偵辦食肉之羊連環案件時，曾邀請過一名國內頂尖的女法醫協助，而眼前的女子正是那位法醫協會的主席，大偵探長弓難鳴之女，司馬北的師姐長弓落紅。

  張小滿瞟了一眼長弓落紅身上的血跡，眨了眨眼睛道，「還在驗屍？」

  長弓落紅搖了搖頭，舉著手裡的腿骨道，「三具屍體，怎麼著也得五六個小時才能忙活完……我就是中場休息一下，煮了根牛腿骨補補。」

  男警員心中唯一的懼怕在此時也消散了，慌忙地站直身子，面色尷尬道，「我記得您……咱們分局的法醫小秦就是您的學生！但馬隊之前不是說您去了B市開會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長弓落紅摸出手機揚了揚，斜眼看向張小滿，面無表情道，「這傢伙都低三下四地發簡訊求我了，我哪還能有閒情開什麼狗屁的會，再加上失蹤的是小北北，這事情可太有趣了，怎麼可以錯過！」

  「也就你覺得這事情有趣，巴不得司馬北一輩子都流落荒島是吧……」張小滿癟了癟嘴，雙手插兜，緩步走向長弓落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別鬧了，我的時間並不多，畢竟現在還是通緝犯，不能在警局久待，趕緊帶我去看看那三具屍體。」

  長弓落紅撅了撅嘴，「你還是這麼一本正經，一點都不好玩……」扭轉身子，迅速朝著解剖室飄去，行進一段距離後，回頭疑惑地看著還愣在原處的張小滿和男警員，「怎麼了？不是說要抓緊時間嗎，你們還傻乎乎地杵在那兒幹嘛？」

  男警員指了指長弓落紅的裙底，咽了咽口水道，「您……剛才是飄過去的，而且我好像沒看見您的腳……您該不會真的噶了，現在只是憑著一腔執念……」

  長弓落紅翻了個白眼，迴轉身子，又飛快地飄回張小滿和男警員面前，撩起白色長裙，指著腳下的某種代步工具道，「睜大眼睛仔細瞧瞧，我這不是腳，難不成是豬蹄？我腳下這東西是新科技，叫平衡車，相當於站著駕駛的電動車，也可以理解成哪吒的風火輪……但凡你們平時多看點科技新聞，都不會覺得我是飄過來的！」

  張小滿盯著長弓落紅腳下的平衡車，嘖嘖兩聲，「果然懶惰才是科技進步的動力……現在人懶得連路都不想走了，也不知道這是進化還是退化。」

  長弓落紅輕輕哼了一聲，踩著平衡車駛向解剖室，淡淡道，「咸吃蘿蔔淡操心，人類進化還是退化跟你有毛關係，你還是多管管自己吧，堂堂一個警局專案組顧問竟然混成了通緝犯，堪稱業界奇葩。」

  張小滿頓時鬱結，悶悶地跟了上去。

  男警員難得看見張小滿吃癟，頓時有些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聲來，所以只好緊緊地抿著嘴巴，墜在張小滿的身後，雙肩時不時地抖動幾下。

  然而不論是張小滿的鬱結，還是男警員的憋笑都沒有持續太久。

  進入解剖室後，兩人當即感受到了一股濃重的惡臭，像極了放壞了的爛酸菜摻雜著些許臭鱖魚熬煮了很長時間，胃中忍不住一陣翻湧，直想乾嘔。

  再加上，解剖室三個台子上面依次擺放著三具切開胸腹的屍體，那種血糊一片的視覺衝擊，配合著莫名的惡臭，實實在在讓人有些難以忍受。

  張小滿因為忍受力比較強悍，面色變化並不大，但男警員卻是沒見過這種場面，整張臉都被熏成了綠色。

  長弓落紅鄙夷地瞥了男警員一眼，嗤笑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馬良是個菜雞，手底下的人也這麼弱，連屍體都不敢看……」

  男警員梗著脖子，放下捂住口鼻的右手，強自忍著不適道，「開什麼玩笑，我們專案組什麼觸目驚心的現場沒見過，別說這三具屍體了，就是再來十具八具的，也沒啥問題……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長弓落紅輕輕哼了一聲，沒有一點興趣和男警員繼續爭辯，走到沒有惡臭的那具屍體旁邊，伸出右手，抓起死者的大腸，指著上面某處傷口，側臉看向張小滿道，「你殺害的這名死者身上有多處瘀傷，致命的傷口有兩個，一個是脖子上的那一條劃痕，另一個則是腹部的刺傷，扎穿了腸子，腹腔積血足有1500毫升。」

  張小滿皺眉道，「他不是我殺的……」

  長弓落紅面色平靜道，「所以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痕檢那邊給出的結果是現場除了你和馬良，以及這個死者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張小滿堅定地搖頭道，「不可能沒有其他人的痕跡，現場還有一個女人……扮演張海妻子的那個女人當時也在臥室裡面，她穿著一雙高跟鞋，戴著鞋套，雖然不會留下明顯的足跡，但肯定會在一些地方留下壓痕……」緩步走到假扮張海的死者屍體旁邊，指了指屍體大腿某處已經有些瘀紫的印跡，「比如說這裡，她當時在殺害死者之後，發現我藏在屋裡，驚了一下，退了半步，正好踩在死者的大腿上……」

  長弓落紅速即拿起工作檯上的相機，扔給男警員，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拍照！」

  男警員小心地接住相機，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端起相機，對著屍體大腿卡擦連拍兩張，偷偷瞄了長弓落紅一下，輕聲問道，「小秦先前給馬隊的屍檢報告裡面沒有這一點嗎？」

  長弓落紅不輕不重地答道，「當然也有，小秦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做事向來謹慎，但他可能主觀覺得這處壓痕並不重要，所以並沒有在屍檢報告裡面附加照片，只是文字簡單記錄了一下。」

  張小滿俯下身子，仔細地觀察了假扮張海的死者屍體一會兒，忽然道，「所以他的死因是腹腔大出血，還是割喉？」

  長弓落紅大有深意地看了看張小滿，並沒有直接回答，反是問道，「我聽說你當時在案發現場拿著一柄小刀，那是一把什麼樣的小刀？」

  張小滿從褲兜里摸出一把手指長短的小刀，遞給長弓落紅，低聲說道，「就是這把小刀……當時情況危急，我順手從張海家的床頭柜上拿了這把小刀，想著出奇制勝……沒料到那女人太過機敏，竟然躲過了要害，只是擦破點皮。」

  長弓落紅盯著張小滿手上的小刀看了幾秒，「兇器不是這把小刀，你確實是被栽贓的……死者脖子上的割傷是被一柄刃口很薄的刀具造成的，我目前猜想是切生魚片的那種柳刃刀，而刺傷腹腔的兇器則是一柄長約二十公分的尖刀。死者最終的死因是胸腹上的這一刀，脖頸上的割傷並未切斷大動脈，及時處理的話，還能搶救一下子。」

  張小滿怔了怔，訝然道，「兩種刀？不對勁啊……」

  男警員偏著腦袋問道，「什麼不對勁？」

  張小滿摸著下巴，解釋道，「一般來講，兇手不會使用在同一個受害人身上使用兩種不同的兇器，沒那必要……而且，我非常確定，當時那個女人手裡握著的只有一把尖刀，並沒有什麼柳刃刀。」

  長弓落紅語氣強硬道，「屍體不會騙人，這兩處主要傷害絕對是兩把不同的刀具造成的。」

  張小滿扶了扶眼鏡道，「我也沒有撒謊，當時刺殺死者的那個女人手裡只有一把刀……」

  男警員一臉懵懂，撓了撓腦袋道，「那這是怎麼回事？」

  張小滿雙眼一眯，冷笑兩聲，「目前有三種可能，第一種是那女人之前用柳刃刀嘗試殺害死者，卻沒有成功，所以改用尖刀直刺，第二種是在女人刺殺死者之前，還有人到過案發現場。」

  男警員撇了撇嘴，插話道，「這不太可能吧，根據馬隊所說的，死者開門的時候還好好的，什麼傷都沒有，隔了一小會，您就進去了，然後才發生了後面那一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誰能全身而退，還能做到讓痕檢查不出一點蹤跡？」

  張小滿目光幽幽道，「自然是有人能做到，我才會提出這種可能性的，不過第三種的可能性也很大，現在這些只是我的推測，還是得先查驗過那兩具腐屍，多積累一些實打實的證據吧！」

  長弓落紅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拿起一把手術刀，緩步走到一具腐屍旁邊，唇角微微上翹道，「沒錯，推測只是推測，終究還是要擺了事實才能講道理……那麼，接下來我要開始擺事實咯，」一刀切開腐屍的胸腔，擺出發爛發臭的五臟六腑，輕輕嗅了嗅，「真香！味道跟我在綠藤市吃過的臭豆腐一模一樣，讓人好懷念啊！」